周末的傍晚，友人电话相约，次日去断桥边临湖的咖啡馆品咖啡、漫聊。
约定时间为下午一时，抵达咖啡馆时尚早，便驻足于湖畔，品味眼前的这派粼粼波光了。
断桥与大片水域此刻全沐浴在冬日清冽的日辉里，微风挟着凉意在悄然间已溜入脖子。伸手掖了掖衣领，忍下这份清冷，仍不想闪进室内。
湖面极为清淡，天地朦胧，恍若一幅写意的山水长轴。断桥的四季嬗递固然各有特色，但一直喜欢的却是眼下这番韵味。遂取出相机，让这派岁末的断桥之景静止于此刻。
有友人见照后留言，给我冠以“断桥情结”。阅之粲然。有吗？问着自己。
或许吧。
其实，这个标志性景致俨然一枚城市名片，早已声名邈远。
而在过往的流年里，与它共存的诸多细节却是那么蜂拥而杂芜，思绪一旦回溯，便已如眼前的朔风微起，落叶翩跹……那些痕迹若隐若现，似淡然一抹，已悄然滑过记忆深处。
女孩从很远的外地过来，约了在这断桥的湖畔，向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作一番心底的倾诉。
记不清女孩是怎么找到我又为什么会找上我。许是她的倾慕之人与我处于同一部门，并共同主事一个青年组织？一直未曾明白的是，她的信赖从何而来？现今的人，还能如此这样一番么？
年代悠远，那些曾经的话语已无踪影。依稀还能记的，临了，这位很有些文学天分的女孩，用她那忧郁的声音说道：
“……他多像《家》里的觉新呵。”
然而，我却清楚，他不像，真的一点都不像。藉着几年共事对他的了解，不论外在还是内蕴，甚而作派。觉新虽实诚，却还在心底存着一抹抗争因子。而他，和他们，能有这些么？！
冬日黯然的黄昏里，行人似候鸟般地在往巢里赶。我和她沐着朔风，踯躅在这满地黄叶铺陈的里西湖。
任何的痛，都抵不上情感上的那份痛。心里蕴着丝丝疼惜，却仍得娓婉告之，他已有女友。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幽幽地说。
惟剩默然。
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陪着她静静地走。
……
恍若一个梦，女孩从何而来，将去何方，姓甚名谁，全然不知。
那些年，因故时常路过里西湖。在沿湖那些陈旧却有些说法的古色古香或欧化风格夹杂的建筑中间，只要有阳光的日子，总能看见一极度虚弱的年青女子，瘫坐于一小楼门前的藤椅上，晒着太阳。除了夏季，终年全身厚实且戴着帽，是那种软软的毛线帽……她一定是刚脱离病魔的魔爪。
一年又一年，伊人依旧弱弱地倚椅面湖。在循规律地路过的一瞥间，虽是极微小的变化，却已觉察渐渐在往好的方向去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再一次路过时，已没了踪影。
她该是好了罢？在渗着欣喜也有几分怅然的心里，这样在想。
再次路过，仍会想起她来。却在思忖，重有了生机的她，一定有了自己忙碌的活计，不复再有凝视这片曾经与之日日相伴的清淡之湖的时辰了。
多年后，女孩的意中人成了有钱人——非事业有成却也是以正当途径而来。而我仍然坚持，尔等实非灵魂的同道人。
都说人是会变的。女孩是否有变，时值今日，自然也不得而知了。
而那个已逝岁月中的某个十二月二十七日的傍晚，那个细雨霏霏、湖面荡开无数个涟漪的傍晚，那次刻骨铭心的谈话，又是怎样改变了两个年青人的生活轨迹？
而今，又该如何掂量那些“曾经”？
人不可重活一次。
所有的过往，均已成了风景和心情。一如今天，与友人置身于宽敞的咖啡馆里，与一片澹泊的水域为邻，在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中，娓娓而谈，静静谛听。之后，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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