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它们在静谧的水面上浮游，
神秘莫测，美丽动人，
可有一天我醒来，它们已飞去。
哦它们会筑居于哪片芦苇丛、
哪一个池边、哪一块湖滨，
使人们悦目赏心？
——叶芝
没有去鼓浪屿，一来雷雨将至，二来正值酷暑。如枝叶般密密匝匝的人头，水泄不通，进退维谷，想想败兴。
文化街之流，也不过随巴士一眼而过。洋房骑楼，徒余空壳，熙熙攘攘的游客，来回于商业街，消费光阴。想起了天津的古文化街，许是每个稍有名气的城市，老建筑都成了“卖相”，但所谓的余韵，到底藏在博物馆，或者老人们心里了。
巴士走走停停，穿过一条条隧道，光线摇晃于道中，这明暗的交织，如《蓝》的开头。若车上空出了位，舒缓神经，打量窗外的风景，也略有意趣。毕竟厦门不缺郁郁葱葱的青山、云蒸雾绕的大海、成群结队的白鹭，和朝气蓬勃的少女。
坐在车上，仰望天空，和故乡的云朵一样蓬松，像一只只毛茸茸的猫。若是在京津，倘使见着云，那云也不过像一片片羽毛，稍显单薄。
但厦门和故乡也有许多不同，比如这沙滩。顺着环岛路，紧挨曾厝垵，银闪闪的沙粒从不乏。平滑、细腻，像公侯府里惜柳的少女。故乡的沙与之相比，稍显粗犷、朴素，一如海边渔村的孩子。
但我更怀恋故乡的沙滩，无它，活物多。放眼望去，一排排小黑窟窿，还泛着气泡。那是招潮蟹的杰作。轻推开一个石块，大大小小的螃蟹纷纷逃窜，红的、绿的、橙的，黯然生机。石壁上，海蟑螂、红线虫等缓慢挪移，底下，则是色彩斑斓的贝壳。如果往深里走，兴许还能从水窟窿里寻着鱼虾，甚至小水母。来厦门的几天，则鲜见这种情况，活物自然有，但倍儿难寻。最多的，还是游客的身影。
不过沿着长廊，瞭望那水天一线，到底欣然。远方的大海，在水汽的遮掩下，仿佛要溢出来，流到天边。一艘艘渔船，在视线中愈发渺小。一归一返，隆隆声致以问候。
漫步海边，稍一抬头，也不难发现那些废弃的炮台。胡里山炮台便是颇有名的一处。炮台结构为半地堡式、半城垣式，欧式风格与明清建筑的韵味兼有，号称“八闽门户、天南锁钥”。如今，它成了静静躺着供人凭吊的“古董”。古今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之水滚滚流。尘归尘，土归土，也就剩这些“古董”罢了。
望着炮台，就念起《大明王朝1566》里的胡宗宪，苍茫雨纷纷，千百倭寇涌上，他孤身一人，挺立炮台旁的一幕。虽是台州之事，且有艺术虚构，但当时看了，不免动容。
不过，厦门终非太需要凭吊历史的城市，即便你想沉溺其中，它那已然焕然为旅游胜地的“文艺模样”，也会把你抽离出来。毕竟，长廊、街巷那些欢脱的女子，可不搭理你老学究的做派。
喜欢夜幕落下的厦门，胜于白天。许是温度降下来的缘故，也可能是对黑夜本身的钟情。喜欢沿着演武路、思明南路，和厦大里头，没有目的地瞎逛。仿佛一到夜晚，白天的疲倦就一扫而尽，走路成了不费一丝一毫气力的事。如今回想起，印象最深的，倒是夜间逗留的一家书店。盖因最显眼处陈列着博尔赫斯的《探讨别集》、《小径分叉的花园》、《虚构集》等，所以颇为喜欢。这一逗留就是三个钟头，三个钟头里草草翻阅了一些书目，仍嫌不过瘾。
厦门确实像一个小国度。这个国度，蓝色而透明，适合诗人为它吟一首、歌者为它唱一曲。起伏的山峦，各色的建筑，浮动的云翳，一粒粒明珠，一条条弯月，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于眼底写就一本有关淡淡闲趣的诗集。
入了这国度，钟表的指针都慢了下来，少男少女们仿佛能从中挤出被偷走的时光。夜间的五彩斑斓，舒缓的民谣和刺耳的摇滚交织，倒仿佛正在观看荒诞离奇的先锋剧，每个观众似乎也成为演出的添头。人们似醉非醉，欢脱地梦一场。
可它终归只是短暂的逗留，你想留，它的高房价也会将你吓退，而那些喧嚣的角落，彩色的墙壁，也总有掉色的一天。我以过客的身份，轻轻地来，也便随这细细的小雨，静悄悄地走吧。
天气预报，台风要来了。收拾行囊，厦门，就此告辞。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