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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欧美化的日本情调与失败的电影


原文发布于文汇报APP,有改动。


村上春树、欧美化的日本情调与失败的电影

我和木月,就像是两个孤岛上的小孩,饿了就摘果子吃,累了两人就相拥在沙滩上入睡。

村上的小说有一种欧美化的日本情调,当他的文本转化为影像,如何保留这份情调是一个难题。

电影《挪威的森林》没有做到,反而拍出了东南亚化的日本情调。

村上的早期小说喜欢模仿菲茨杰拉德、钱德勒等美国作家,一些文本中虚构的人物也在向自己的文学偶像致敬,比如《且听风吟》里的“哈特费尔德”。很多人说村上的视野窄,讲的故事格局小,这些人应该看看《奇鸟行状录》,尽管我并不认为格局能够成为批评一个作家的原因。简约、流畅、幽默,重隐喻,多生活化、私人化的对话,村上的小说在讲故事,也在致力于描述一种状态。他的小说,不沉迷于强烈的戏剧冲突,工笔式的场景描写也克制,人物描写好比喻,但这比喻着眼于状态的,不是凭空抖机灵

这里,姑且援引村上的忠实读者张公子(张佳玮)的一段概括:

“村上春树有菲茨杰拉德那种缱绻、温柔、细腻的文笔。

有雷蒙德·钱德勒那种略带黑色幽默的冷幽默感(这点林少华老师翻译得不算好)。

有卡佛那种荒诞虚空的极简感。

以及自己的一点象征式小卖萌——他的短篇小说尤其如此。”

村上描写 “保安员”看人的神情有过这么一段“那对眼睛犹如从月球拾来的石子一般冰冷;眼镜内侧的眼珠却如物色特定对象的深海食肉动物一般在探我的底;他还是煞有介事地打量我的脸,就好像我是问题的一个重要部分;像观察什么珍稀动物似的久久盯视我的脸。”

问题来了,如何将这段文字影像化又保留原味?很难。

村上把语言看得比故事性重。《我这十年》的话是佐证“最重要的是语言,有语言自然有故事。再有故事而无语言,故事也无从谈起,所以文体就是一切。”通常的电影人青睐影像化的小说,往往故事性重于语言。不是谁人都如王家卫。

《挪威的森林》是村上小说影像化失败的典型之作究其原因,一句话电影试图还原原著中忧郁、迷离和充满怀疑的青春状态,但火候不够,即便缩减为纯爱故事也拍出了廉价感和流程感。

电影一开始,就让观众(尤其是读过原著的)直皱眉头。小说始于渡边君在汉堡机场降落,借渡边君的口吻走向回忆。电影则以渡边、直子、木月欢愉的时刻开篇。或许,这是导演有意为三人后面的剧变埋伏笔。通过呈现三人的相处,令观众更为理解木月之死对直子的打击。但问题来了很快,木月像走流程一样被安排死亡。出场,露个脸,去死,电影中,木月的死仿佛只是为了完成导演安排的既定任务。观众对他的死一头雾水,而直子和木月从前的状态,仿佛也流于几次亲热。小说中,直子说“我和木月,就像是两个孤岛上的小孩,饿了就摘果子吃,累了两人就相拥在沙滩上入睡。”这种相互依附、相互慰藉的状态,被“赶流程”冲没了。

影片的角色塑造,也透露出这种“赶流程”带来的懈怠。以直子为例。小说中的直子,有一个从懵懂到成熟的过程,这是由内到外的改变,而菊地凛子饰演的直子,性格开篇即定型。直子和渡边彻关系的进展,直子对渡边彻内心的渗透,在电影中极为仓促,仿佛一个口哨,一个命令,他们便心连一线,没有顾虑。

电影为了凸出这条主线,不惜将敢死队——这个小说中的重要人物边缘化,却最终连主线也呈现地仓促、懈怠,令人失望。

铺垫期的“赶流程”,最终造成观众对几个重要情节点一头雾水,难以产生情感的代入。如:直子的自杀。直子缘何自杀?这是几个因素叠加的结果。小说中体现较明显的,一是木月的死,二是直子的“完美主义”。直子曾几次对渡边君说,她需要时间,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渡边,骨子里,这是直子的完美主义在作祟。木月死后,一段磨合,直子心中的天秤逐渐倾向渡边,然而她内在的情绪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像是对木月的背叛。直子的形象内敛压抑,即便新潮澎湃,她明面里也很少表现出来。但换个角度,如此压抑自我,就像在心头垒砌石块。而她的心结又始终没解开,她在依赖与自责中徘徊,她是脆弱的,又难以言表,就连渡边,她都感到无法言语的苦楚(比如:无法写信)。无怪乎直子最终选择自杀。

间接推动直子之死的,还有直子目睹的死亡。书中提及的多个死者,绝大多数都与直子有关。除了木月,还有直子的姐姐和舅舅,都是直子的亲手足,都是与敏感的直子有着深厚感情的人。这三个人,都在即将成年之前选择死亡,无形中是一种对成人世界的抗议。死亡,仿佛一厢情愿地留住美好却顷刻凋零的青春。

电影对这些,选择一笔带过,那便怪不得没有阅读小说的观众,难以对直子产生共鸣和理解,甚至对直子的崩溃和神经质产生厌恶。

同样的单薄出现在另一个重要的女性角色——绿子身上。小说中,有一些专为刻画绿子性格的言语情节,诸如:她为了省钱买锅,竟然一个月只穿一副胸罩;她去千叶的女同学家里做客;她在贵族式高中度过的时光等,而这些在电影中只留下一地碎叶

小说被改编为电影,删繁就简,突出主干在所难免。从电影对原著情节的选择中,我们也能清楚领会这一意图。然而,即便我们顺着导演的意图,将期待放低,只将电影视作渡边彻与几个女人的纯爱故事,这个故事也难以卒读。刨除前文提及的:人物单薄化、铺垫流程化,光是充满廉价感的画面让人难以忍受。

纯爱故事不重思想性,要引起观众共鸣,除了贴切的台词、音乐,画面的呈现也不容忽视。如果一个北温带四面环海的国度中发生的纯爱故事,画面犹如东南亚的湿热丛林,那就像催逼南方人吃咸豆腐脑,如何能下得了口。

这样的廉价感在渡边与玲子发生关系中也暴露无遗。仅从电影来看,由于缺乏对玲子的心理刻画,渡边与玲子发生关系,莫名其妙,将玲子换成一个应召女郎,也毫无差别。

尝试将小说影像化的导演,势必需要极大的勇气,很可惜的是,《挪威的森林》的改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并不令人激动的结局,它的影像化,最终以失败告终。读者期待在荧幕中重温上世纪60年代末的日本,渡边彻、直子、绿子、木月等人的青春状态的愿景,还需要绵长的等待。

只能说,村上的小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许曾有不少导演盯上那些文本,又终归摇头离去,谁能契合村上文本刻意营造的状态?

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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