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帕金斯，是菲茨杰拉德的幸运

如果我们拒绝了像菲茨杰拉德这样的作家，那我就失去了对出版事业的全部热情和信心。

读《菲茨杰拉德研究》有感

我们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好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伯乐遇见的早，对好马真是莫大的福分。他不但能提携你，还能给予你宝贵的建议。对于菲茨杰拉德而言，麦克斯韦尔-帕金斯是不可多得的一位伯乐。

帕金斯第一次阅读菲茨杰拉德的作品，许是在1918年的一个平常日子。那时候，他是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的一位年轻编辑。在此之前，他是《纽约时报》的一名小记者。

当帕金斯阅读了菲茨杰拉德的投稿——《浪漫的自私主义者》，他意识到这篇文本文笔的“毛糙”、结构的“松散”，以及思想深度的欠缺，毕竟，当时的菲氏只能说是一名业余写作爱好者，他还未公开发表一篇像样的长篇小说。这篇长篇投稿达不到出版的标准，它没有逃过被退回的命运，但帕金斯察觉到了文本中透露出的“灵气”，据《菲茨杰拉德研究》所言，帕金斯在退稿信中“勉励菲茨杰拉德不要气馁，重新改写这部小说，并建议他把叙述的角度改为第三人称，修改完毕后再直接寄给他。”

如果说，如此做法，还不过是帕金斯职责所在，那后来帕金斯为《人间天堂》（即修改后的《浪漫的自私主义者》）所做的努力，足够看出他对新人作家的重视，和那出于自己职责又超出自己职责的责任感。

《菲茨杰拉德研究》第三十页记录到：

“事实情况是，帕金斯为了此书（《人间天堂》）的出版曾与总编威廉-布伦纳尔发生过激烈的争辩，甚至以辞职相威胁才争取到的。他说：“我认为出版机构的首要义务就是全力支持天才作家。如果我们不能够出版如此优秀的天才之作，那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件......如果我们拒绝了像菲茨杰拉德这样的作家，那我就失去了对出版事业的全部热情和信心。””

《人间天堂》的出版是菲氏人生的重要拐点，它的意义，不惟还清债务，帮助菲氏迎娶泽尔达，还标志着菲氏正式跨入职业作家的大门。菲氏对帕金斯心存感激，没有帕金斯的力排众议，这篇原名《浪漫的自私主义者》的小说也许只能如往昔一般，在一次次闭门羹后不了了之。坦率而言，当时的菲氏作品确实存在不少“新人”的毛病，但帕金斯的独到之处在于——他发现了菲氏作品巨大的可塑性。

往后，菲氏的每一个大部头，基本都少不了与帕金斯的交流，包括他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帕金斯也许是最早得知菲氏构思“盖茨比”的人，《菲茨杰拉德研究》第五十五页道：

“早在1922年7月，菲茨杰拉德就曾写信给帕金斯说，他“正在构思一部内容非常新颖的作品——一部极为特别也很优美动人的作品。它的情节虽然简单，但结构复杂，思想深邃。””

1924年，帕金斯收到菲氏寄来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书稿，他细细阅读，并回复了一封热情诚恳的信件，信中如是说：

“我认为，你完全有理由为这部作品而感到自豪。这的确是一部不同凡响的作品，融入了各种不同的思绪和情感。你采用了一种十分贴切的叙事手法，即在小说中成功地设计了一个故事的讲叙者和评论者。这个人既身在其中，更身在其外......（此处有省略）你对汤姆、黛西、乔丹等人物的性格刻画和对他们地位的描写，就我所知，是无与伦比的。小说中对那个美丽乡村附近的灰谷的描绘、对马特尔在公寓里发生的那些活动和谈话的设计、前往盖茨比公馆做客的各色时髦人物的图谱......这些出色的勾画，都足以使人能一举成名......”

菲茨杰拉德明白新人作家的不易，和帕金斯等编辑的交往似乎也带动了他对新人的强烈提携之愿，他的一生帮助过很多新人作家，有时他顾虑别人甚至远胜于顾虑自己，海明威就是最著名的一例。

1925年，当菲茨杰拉德与海明威在巴黎第一次相见，菲茨杰拉德已是颇有名气的杰出小说家，而海明威，这位后来者，还在琢磨他的短篇故事。菲茨杰拉德与海明威相见恨晚，他大有提携海明威之意，便将海明威介绍给了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介绍给了他的老朋友帕金斯。正是在帕金斯的极力主张之下，1926年，海明威的《春潮》和“出名之作”《太阳照常升起》出版。

帕金斯眼光独到，又善于发掘新人，菲茨杰拉德、海明威、拉登纳、托马斯-沃尔夫等星光璀璨的名字，在籍籍无名之际，都曾受他的鼓舞。

帕金斯对这些作家有一种亲切感，以至于他们来往的书信，往往由书稿而起，可内容远不只书稿，甚至于作家们相互的矛盾和心里挣扎，都愿意向帕金斯袒露。当海明威与菲氏心存芥蒂时，帕金斯常常主动出面斡旋，甚至成为两人重归于好的中间桥梁。《菲茨杰拉德研究》第七十四页写道：

“此后，两人（海明威与菲氏）通过帕金斯传递信息而避免相互见面的尴尬。在帕金斯和其他一些朋友的反复努力劝解下”，两人才又逐渐恢复了关系，保持着体面的来往......”

帕金斯之于两人，早已不只是一位编辑，更是可以袒露心扉的挚友。当高傲的鸟儿被他们的高傲灼伤翅膀，帕金斯像一位善良的农夫，助它们疗伤休养，重返蓝天。

“书是属于作者的。”帕金斯如是说。人前喧嚣，他则惯于成为喧嚣背后的耕耘者。帕金斯珍惜那些一闪而过的才华，就像爱美者珍惜斑斓的蝴蝶翅膀。他一生没有出版属于自己的长篇，他在编辑的职务上尽心尽力，这世上因为帕金斯们的存在，蝴蝶们才能飞得更远。

遇见帕金斯，是作家们的幸运。最后，我们不妨回到菲茨杰拉德收到那封“欣喜”的回信的早晨，那不仅是菲氏的快乐，也是帕金斯的快乐。

《菲茨杰拉德研究》第三十页节取了这封信的内容：

“我终于能十分欣慰地给你写这封信了：我们一致同意近期出版你的大作《人间天堂》......我认为你已成功地对原稿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如同原稿所显示的那样，这部作品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在我本人看来，它在结构上更趋完美了。当初退稿给你时，我还担心你是否会责怪我们过于保守而不肯再赐稿。我很高兴你没有这样做。这本书的格调太与众不同，因此，现在还很难预料它的销路。不过，我们已一致同意承担风险，全力以赴地出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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