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田馥甄：在有限的自由中飞翔

田馥甄翻唱过一首歌，叫《囚鸟》，其实很多人的生活状态又何尝不是囚鸟，掌握着有限的自由，可终究有一个笼子罩住你。歌手很喜欢在黑夜中的舞台上宣泄自己，因为那就是他们自己可以做主的时刻。朋友说他看林宥嘉演唱会的时候，林宥嘉是小场，隔壁周杰伦是大场，林宥嘉就对歌迷感慨，希望有一天，凭着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歌迷也能进入到大场里，和他一起歌唱。那天晚上，他卖力唱好每一首歌。就和许许多多无名小卒一样，卖力做好每一件事。一次又一次试图冲破牢笼，不再是囚鸟，可原来在牢笼之外，还是牢笼。

有一段时间，我对田馥甄歌曲的喜欢，源于这首《囚鸟》，后来，是因为一些小情歌。那是在横冲直撞的岁月，人们还会把暗恋看得很重。当时，舍友一直在放一首歌，开头几句，我以为又是一首烂俗的苦情歌，但毕竟是舍友，我只听不说。结果舍友放了几遍后，我自己也听了进去，歌词简单明了，曲风也是典型的抒情，可当舍友停止了单曲循环，我反而心里一阵空。一周后，我将这首歌分享到朋友圈，歌名叫《你就不要想起我》。虽然，我知道它已经烂大街了。

 

田馥甄很多歌词是自相矛盾的。如果你先听《小幸运》，再听《你就不要想起我》，田馥甄歌词的矛盾便暴露无遗。《小幸运》是多么释怀的一首歌，歌手回忆起初恋，还可以说那是生命最好的事情，说与你相遇，好幸运。这些话，刚刚经历情伤的人说不出来，因为当事人还很紧要，还做不到不在乎那些伤害。而唱出小幸运的人，是已经放下回忆中那段恋情的人，于是她们坦然，可以祝对方遇见自己的注定。

有时候，这种释怀是假的。或者说：不是不在乎了所以释怀，而是发现再怎么在乎也没有用，只能释怀。

相比之下，《你就不要想起我》是另一种更直接的情感。那位唱歌的女生，像大醉一场，吐出真话。那些示人的伪装，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她总是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她告诉你不要再想起她，说自己释怀了，可真正想起旧人的到底是谁？不就是那个谎称释怀的自己吗？感情的残忍不是一方抛弃一方，而是明明彼此都还相爱，却终于不在一起。

 

矛盾是田馥甄一系列歌曲的关键词。有人说她歌路太窄，这要分开看。田馥甄唱大歌的确不如唱抒情小曲得心应手，但在歌唱主题和曲风上，单飞后的她作着积极的拓展，比如专辑《渺小》、《日常》，就有一些风格大变的曲目。只是她唱的几首伤感情歌太容易传唱，所以在大众看来，那仿佛就是田馥甄的调调。

 

矛盾的过程，何尝不是一个人的成长。成长的代价就是让一个人矛盾。成年前，我们看世界很简单，这是对，那是错。成年后，逐渐难以取舍，连自己也开始模糊，因为越长大越矛盾。

 

所以，也许田馥甄的歌就是写给青年人听的。童年人听不懂，中年人听了可能会想：多大点事，却道天凉好个秋。可青年人就会有共鸣，毕竟那就是他们恋爱时时时刻刻的情绪。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想要轰轰烈烈践行一场自由的爱情。

 

“太多的反省／压力像鬼如影随形

最初的幸运／最终会不会是囚禁。”

 

这是《矛盾》的一段歌词，形容田馥甄的歌和她本人，倒也合适。

 

说起来，第一次听田馥甄是在高一，《魔鬼中的天使》，还有那一首《囚鸟》。她的唱腔有一种冷冷的质感，用现在的话说是“丧”。那些歌词有多丧？《囚鸟》里，“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魔鬼中的天使》，我笑到最后一秒，“才发现自己胸口擦了一把刀子”；《我想我不会爱你》，别人的一句叹息落地，都“让我歇斯底里”；而《寂寞寂寞就好》里，那个我因为流掉几公升眼泪所以变瘦。

 

就是那么丧，不负责治愈，也没有突然而来的价值升华。不过换个角度想，与其牵强地在结尾说一句明天会更好，不如一丧到底。知道有人还和我一样惨，反而比较治愈。

 

我对田馥甄本人知之甚少。最初当然和很多人一样，是因为S.H.E认识她。据说华研是在《残酷舞台》上选中了三人，想了很多组合名，最后拍板S.H.E，其中每一位成员象征一种气质，Selina是温柔，Ella是勇气，而Hebe（即田馥甄）则是自信。现在看来，这个属性对田馥甄像开了一个玩笑，毕竟在她的部分歌迷看来，唱歌以外，她都不够自信。

 

13年12月的签唱会，她说：“我多麼希望我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会写歌…我既平凡又普通。”她是一个很在乎别人看法又对自己没有十足底气的人，甚至当她推销自己的专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的宣传和她个人一样小巧。直到这两年她才越发放得开，毕竟熟能生巧。

有人说田馥甄像王菲，但其实蛮不同。王菲如果冷，她是冷酷；田馥甄的冷，是给予自己的保护色。王菲要活跃起来，别人望尘莫及，去翻《重庆森林》和《天下无双》看，王菲的外展性非常强，她跳起来、演起来，她就是中心。但田馥甄做不出来，田馥甄是怎样的？一位歌迷说：“她是在演唱会上劝你爱父母、爱朋友、环保、节水、懂得谦卑、学会节制，像一个小心这小心那的居家女人。”如果说王菲在娱乐圈的“人设”，一度有种不食人家烟火的味道，是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那田馥甄，她其实对人间烟火耿耿于怀。两种类型，不说高低。

 

“既不热闹也不有趣，永远是坐在角落里话最少的那个。”这是歌迷评价田馥甄的话。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就像生活中的一类朋友，初看是冰山，熟了就疯癫。

除了那些红到烂大街的歌，林夕写给田馥甄的《我对不起你》、《不醉不会》和《你太猖狂》也值得一提。

 

林夕是一位音乐鬼才，有一次罗大佑想写一首粤语歌，反映香港回归，他脑子里有成型的想法，但因为不是广东人，他不晓得如何用粤语准确表述，于是他找到林夕。一天之内，林夕就将歌词写好，这首歌就叫《皇后大道东》。

 

林夕写给田馥甄的歌词未必会大火，但都饶有韵味。比如《不醉不会》，每一句都在用叠字，彰显出音律感。林夕写词很美，但他的歌词不浮夸，一字一句都是基于生活经验上，所以经历过那种生活的人，就会被那些词勾起回忆。“我以为痛苦可以分散/于是我忙到不能再忙/忙到忘记了/洗掉你所有短讯/一字一巴打在我脸上/思念太猖狂/一个冷不防。”林夕知道：失恋的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而试图堵住自己念想的办法，就是拼命工作，但是总有一刹那，当回忆的物件出现，思念又会迅速满上心头。

如果田馥甄能更多向林夕这样出色的词作者取经，她能留下更多余音绕梁的歌。田馥甄不需要刻意试水各种风格，她只需要在一个自己最擅长的风格里做精做深，而好的词作者能够大大帮助她。

单飞以后，尤其是出了两张主打爱的专辑后，田馥甄试图去改变，有公司的授意，也有她个人的原因，比如《日常》专辑里，《念念有词》、《身体都知道》、《慢舞》、《无用》等，都不是小清新情伤歌，各有各的风格。

 

田馥甄的改变还体现在唱腔上。比如高音，过去在S.H.E，为了弥补Ella和Selina的弱项，她的高音以靠前和力量的声音为主，而单飞以后，她的高音就侧重于柔和的气音和假音了。

 

记得《美丽佳人》采访过田馥甄，有一段话是：

 

“真实的田馥甄，其实没这麽多浮华世界的向往。在一般的日子里，她坐在哥哥的机车后座，享受台北自由的空气，连安全帽也不脱就跑去买大肠面线，或只是在家里作些简单的菜色，一天就这样过了。那是属于她的小世界，微小而真实的幸福。”

 

Maybe you don't need the whole world to love you,

Maybe you just need one person.

 

这是我喜欢的两句歌词，所谓微小而真实的幸福，兴许是如此。

 

囚鸟，在有限的自由中飞翔，但即便如此，至少还不忘展翅的勇气。就像芸芸众生，每一个青春的生命，奋力飞翔，不是为了拥有一切，而是因为：我知道，我必须飞翔。

文字丨宗城

图片丨网络

编辑 | 甲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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