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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瓜街风流(三)红烧黄泥螺(5080记者编辑茶座)

夏夜的咸瓜街,比白日热闹多了,纵横交叉的弄堂里,到处是纳凉的人群:老人们静静地躺在竹榻、睡椅上,睡眼朦胧地摇着扇子;年轻人打牌斗棋,或者天南海北乱吹胡侃,一些顽皮的小赤佬,在弄堂里奔逐嬉闹。此时的弄堂又是另一番景象:成了一个热闹、嘈杂,充满各种人情世态的世界。

那些家中住房条件困难,通风设备较差的人家,天还没有黑,就早早地抢占地盘,将草席、长凳、躺椅、竹榻,搬到弄堂口,用凉水往地上冲一下,去掉点暑气,然后,怡然自得地乘起凉来。

哦吆,腰细快了。昨晚那个赤佬将我的双腿绑在木板上了。今天,前面弄堂的小妹妹,将家里的那块半米宽、1米长的洗衣板,搁在两条长凳上,人坐在上面,就哇啦哇啦地叫道。小妹妹有点粗线条,说话嗓门大,可能与她做水产活有关。

小妹妹父亲是在咸瓜街摆咸瓜摊的,公私合营,这些咸瓜摊被组织起来,成为集体所有制菜场。在组合时,小妹妹的老爸灵机一动,将无业的小妹妹也计算进去。

于是,原本游手好闲的小妹妹很不情愿地穿上橡胶围裙,每天起早摸黑在离家不远的露天菜场,当起了售卖水产的营业员。

这个活很辛苦。冷天冷塞,热天热塞。菜场的工作是两班制,早上五点钟上班,10点左右下班,回家吃饭午休;下午2点上班,5点下班。

小妹妹心里苦呀,这么累的活,收入还不多,一个月只有40多元钱。而且,还是小劳保,看病要自己掏部分钱。不像后弄堂的阿丽,人长得横都里与直都里都是一样大,像只秤砣,菲斯(脸蛋)不要谈了,塌鼻头、爬牙,但是人家命好,在上钢三厂工作,全民大劳保,看病只要1毛钱的挂号费,其他都不用自己掏钱。更可气的是一副让人隔夜饭都呕得出来的长相,居然找了一个小白脸做丈夫。俗话说,好人无好妻。小妹妹觉得这句话应该是“丑女有靓男。”

不过,小妹妹在找丈夫这点上,也毫不逊色。出身于咸瓜摊的小妹妹智商不高、情商高,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也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这几斤几两。

她眼睛毒、下手快,一进菜场就将目光瞄准副经理老方。此时老方还是小方,刚从上级公司派到菜场。小妹妹旁敲侧击了解到老方尚未婚配,就立马行动了。

早上,一上班,小妹妹提着饭盒子直接跑到老方的办公室,轻柔地说,方经理,我给你带来了德兴馆的小笼汤包。“这怎么行呢。”老方退却道。怎么不行。我是顺路捎带,这德兴馆的小笼汤包是老字号,很有名的。不用客气,你尝尝。说罢,用随身携带的筷子夹起一只小笼包子,就往老方的嘴里送。最难消受美人恩。小妹妹这么热情,老方也实在难以拒绝。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没多久,小妹妹就将老方拿下,成为经理太太。

那时候,成为经理太太,除了在心理上或者是叫法上,稍微有所优越感外,在工作实质上,没能给小妹妹带来任何的好处,她照样卖她的黄鱼、带鱼、死白鱼,所不同的是不能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想发火就发火,想偷懒就偷懒。毕竟是经理太太了,脸面还要顾及。稍有不慎,人家就会指指点点说,经理太太也这样,我们平民百姓更该如此。

这时小妹妹的境遇,用句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是:痛并快乐。一个菜场有几个经理太太?每每想到此,小妹妹心里就会升起庞大的自豪感。

有人纠正道:老方是副经理。小妹妹投过去鄙视的眼光:副经理也是经理。并嘲讽道:你不要说副经理,估计这辈子连个大组长也混不上。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要嘴损。

 夏夜在外面乘凉过夜,这是小妹妹自小就养成的习惯。结婚成家生子后,这一习惯依旧。老方这人有点书毒头,有点保守,认为小妹妹穿着大裤衩睡在鱼龙混杂的露天,既不美观也不保险,万一有个啥,丢脸丢到太平洋。但是小妹妹从小就养成了自负的秉性,不管对与错,都听不得别人的劝。

老方几次三番劝小妹妹不要睡在露天,给他一点面子。小妹妹头一摆:老娘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这一晚深夜,老方从朋友家喝完老酒回家,醉醺醺的,走到弄堂口,见小妹妹四肢撑开,仰面睡在弄堂口的木板上,玩心上来了。他从墙角边拔出一根杂草,轻轻地往小妹妹的大腿根探出,杂草进去不久,遇到阻挡,进不去了。小妹妹浑然不久,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这怎么行,被人那个了还毫无察觉。老方恼了,返身进到屋里,取来一根麻绳,将小妹妹扎扎实实地绑在木板上,并将小妹妹的裤腰往下拉了一拉,以示警示。然后,回屋睡觉去了。

早上四点左右,小妹妹的生物钟响了。醒过来的小妹妹见自己被绑在木板上,裤腰也被往下拉了一点。怒火中生。好在绳子绑的不是很紧,小妹妹窸窸窣窣、费力地将绳子解开,回到屋里褪下大裤衩仔细查看,没有异常,这才放下心。

内心千万匹泥草马在奔腾的小妹妹,还有职业道德,不愿在万籁寂静的清晨吵醒大家,含怒上班去了。

晚上,忍了一天的小妹妹再也忍不住了,当中发飙,说,谁不老实交代,老娘就去派出所报案。

啊,小妹妹被绑了。裤腰也被褪了下来,肯定被那个了。街坊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大,再说那个年头也没有什么娱乐节目,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小妹妹被那个了。

案犯没有揪出来,小妹妹自己反而成了弄堂里的绯闻“明星”。这个冤呀,比窦娥还要冤,且没有地方去申述

面对背后的指指点点,平日脸皮很厚的小妹妹受不了。她大哭大闹,寻死寻活。老方眼看事不可控,赶紧出来声明:此事是他所为。目的是教育小妹妹今后不要再在外面露宿。

想不到声明无效,弄堂里的人纷纷认为老方在为小妹妹洗白。甚至,有人好心劝老方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要头上被戴了绿帽子,为了脸面甘愿当缩头乌龟。还有人很是正义感爆棚地说,老方,不要越描越黑,赶紧去报案吧。

“真的是我做的。”老方越辨越糟,越辨连自己也怀疑起究竟是否是自己所为。

小妹妹有一个绰号叫红烧黄泥螺。起因是:有次,一位客户拿着一罐三阳南货店的黄泥螺跑来问小妹妹:这黄泥螺怎么吃。三阳的南北货、糟货很有名,尤其是这黄泥螺,只只饱满,用酒和相关佐料糟成,买回家,直接就能享用。是上海人尤其是宁波人的最爱。

那个客户是江苏人,按理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个客户有个习惯,不吃生的食物,于是跑来讨问,有什么更好的吃的方法。

这一天,小妹妹因为其他事情,心里不是很痛快,对这客户的提问感到很反感,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于是,随口说了声,红烧、清蒸都可以。“清蒸我知道,红烧是否是要加茴香八角?”客户问。

“这要根据你的口味。”小妹妹一本正经地说, 我一般不加这些佐料,放点老抽就行了。

“好的,好的,谢谢。”

“真有你的红烧黄泥螺。”晚上乘凉时,小妹妹将这件事讲给左邻右居听,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笑得岔气了。

随之,小妹妹这一叫法,很快被“红烧黄泥螺”新绰号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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