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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青春——忆我的父亲白云声(3)

作者:白燕

第四篇 开辟路南

冀东,北宁铁路(京山线)横贯东西。在这里,北宁铁路往南到渤海岸边的区域,被称之为“路南。”

路南,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这里交通便利;土质肥沃;有大片的良田;有像蜘蛛网一样的沟塘河渠;有多处大面积的芦苇泊;有鸭雁栖息的沼泽地,渤海滩涂上还有两个特大盐场。

春天田野一片嫩绿,当你走在原野上,放眼望去,能断断续续的看到淡绿色的地平线。当你依稀望到远处有一片大树,那就是被绿树掩映着的一个村庄。夏天,到处都是青纱帐、虫唱蛙鸣。到了秋天,秋粮入仓,那河塘里的鱼、虾、蟹吃也吃不完。这里是个好地方。

我的爸爸和孔庆同的儿子孔九龄于1964年去华北烈士陵园扫墓照片

1942年阴历8月,阳历已是9月。爸爸的回忆说,路北的庄稼基本撂倒了,路南晚点,小高粱、玉黍还都在地里长着,棉花还是绿的。毕醒愚的回忆说 , 就是秋天。中共丰玉宁联合县委根据中共北方局的5月指示和冀东地委第一次扩大会议的精神,决定抽调一部分具有斗争经验的干部到路南敌后去开辟比较隐蔽的抗日游击区。

一天晚上,县委书记石光牺牲后,新任县委书记鲁建之找到我爸爸,他说,“现在环境很残酷,原来的抗日根据地因为敌人清乡、扫荡,我们在那里活动已经很困难了,田心的青英部队虽然已经从口外回来了,但迂回面很小,因此,县委决定成立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由你担任工作团主任,到路南去开辟新的、比较隐蔽的抗日根据地。目的是:蓄积力量,等待时机,是指成为大块隐蔽根据地。征出款,以弥补基本地区之不足。防范路北再有扫荡,我们的干部可以往这里转移,军队也可以来这里休整,以保存我党在丰玉宁的实力。”

对于当时的环境,爸爸是清楚的。最近我们的人通过爸爸他们丰玉宁五区往西、南去的同志都牺牲了。要爸爸担任工作团主任的职务,这对于他这个尚不足二十二岁的青年人来说责任太重大了。于是,爸爸说:“我这么年轻能行吗?”鲁建之鼓励爸爸说:“现在,我们丰玉宁的情况很困难,牺牲了那么多同志,但我们还是要坚持斗争。毛主席说:到敌人后方去。我们就要到敌占区去,开辟隐蔽的游击区。有党的领导,紧紧依靠群众,相信你会完成任务的。”组织上对他的信任,让他信心倍增,他点点头,暗下决心,坚决完成任务。

鲁建之书记又把路南的情况跟爸爸介绍了一番。他说:“路南的情况也是很严峻的,我们要开辟的路南,那里没有我们党的组织,你们要从零开始,在丰润(现在的丰润和丰南是以前的丰润)和宁河两县的北宁铁路以南区域。这一段铁路沿线,全长一百来公里,大小火车站就有十来个,这里包括:芦台、汉沽、唐坊、胥各庄、唐山、田庄等等。这些车站以及铁路沿线,日本人把守得非常严密。再加上日本鬼子将渤海边的盐场据为己有,雇佣大批盐警把守,区域内的乡、镇或中心村所在地,村庄周圈都挖了壕沟架起了铁丝网,敌人的炮楼也非常密集,你们的工作会很困难。总之这次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也非常重要。组织上相信你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在冀东党组织受到巨大打击,冀东革命根据地被大面积蚕食的危难时刻,爸爸临危受命,马上和鲁建之一起直接去往工作团的集合地——毕武庄。

爸爸和他的工作团成员在北宁铁道北,现在丰南县的油葫芦泊西南方向的南袁庄集合完毕,当时为路南工作团抽调来的干部有:工作团党委书记、团主任:白云声。委员:毕醒愚、郑辉。成员有:白云声、毕醒愚、郑辉、刘征、韩松、马良,只有爸爸配配备了一个警卫员叫志勇。丰玉宁的党组织在42年敌人的大规模扫荡中受到极大打击,能派给爸爸他们的工作人员,当时只有这七个人,这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此时,田心的青英部队恰巧也正在在南袁庄休整,田心还从青英部队抽调一个排的武装交给爸爸,排长:王义、指导员:化良。

田心的这个决定是非常不容易的,当时的青英部队,在1941年的多次大扫荡中坚持作战,牺牲非常大。后果断拉到口外隐蔽,才得以保存。现刚刚回到丰玉宁。部队在大扫荡前有二百五十人,现在只剩七十人。在这种情况下能为路南工作团拉出一个排,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也说明,开辟路南,对于当时的冀东党组织,对于丰玉宁联合县是多么的重要和迫切,组织上下了多大的决心,这是举丰玉宁的最大力量来完成这项任务。自爸爸从华北联大学习回来到地方开辟地区以来,田心一直是爸爸的上级,看得出他对爸爸是多么信任和爱护。晚饭,田心还请工作团的人员吃螃蟹羹(也叫螃蟹豆腐)。

后来随着工作团开辟的地区不断扩大,到1943年春、夏,上级又陆续调入的工作团的成员有:仲天、金植三、李子馨、铁人、贺祥、武汉兴、彭宏、田广兴、苏明、孟毅然、赵光、贺天、陈华、佐夫、马继中、亚夫、李太英等,工作团成员最多时达到二十多人工作团在南袁庄用很短的时间集合完毕,告别了新任县委书记鲁建之和县大队长田心,带着领导的期望,肩负着开辟新区域的重任,从南袁庄连夜出发,在孔家庄附近过铁道,又过了好几个村子进入毕武庄。到了毕武庄,爸爸立即命令工作团的警卫人员和田心给他的一个排,封锁所有路口,庄里庄外安排了岗哨, 毕武庄不能随便出入。马上开会研究工作。

会上,爸爸明确了,上级党组织对工作团的要求,要在这一地区建立“隐蔽”的抗日根据地的任务,目的是为防范路北再有扫荡时,可以在我们这里保存实力,我们的干部和军队可以随时往这里转移。这就要求我们的行动最好是让敌人少察觉不察觉。尽量少杀人,避免打大仗。尽可能少的暴露目标。要想达到上述要求,就必须首先做好上层统战工作。因为上层人物最接近敌人,这一地区,镇长,大乡长就好几十人,保长、团总、团委就更多,对于这些人,一定要坚决控制住!要防止他们当汉奸,不许他们暴露我们的目标。对于极少数不接受我们的抗日主张,铁心当汉奸的,一定要在形成后果之前,立即秘密处理掉,坚决消灭,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开辟隐蔽的根据地的任务。这是我们必须做到的。具体的工作方法,就是要紧紧依靠群众,发展党员,尽快建立党的基层组织。一个村一个村的做,让我们的工作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去。

工作团分三个组,一个组由韩松、马良、刘征负责,沿大泊、姚家庄、萝卜坨子、灶店奔芦台、汉沽方向。一组由毕醒禹带队,去西河、柳树、毕家、老王庄、李八傲方向。一组由郑辉任组长,去王兰庄、宣庄、稻地、胥各庄方向。爸爸带一个警卫员坐镇毕武庄,并在这一带建立几个中心村,因为毕武庄是这整个路南的中间地段,开辟几个中心村这样与路北县领导和各组之间联络较为方便。是必保的地方。爸爸就留在了这里。

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每月要召开一次碰头会,讨论工作进度及遇到的问题,商量解决办法。布置下一阶段的任务。工作团的会议,县领导也会经常参加。地点基本在毕武庄,有时也会临时变动。不很固定。爸爸也会经常出现在各组分管的地方,参与那里的工作。解决那里出现的问题。

爸爸拿出鲁建之给他留下的路南的简易地图,仔细分析着这里的情况。除鲁书记跟他讲的情况和任务外,他在琢磨着。自从我们的部队和领导去了口外,自己独立的艰难的在根据地像个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坚持着,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呢?为什么自己能够在最残酷的环境,没有军队的支持,没有领导的指点还是坚持过来了呢?这绝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而是自己工作的地方,越是劣势的方面,正是最可利用的优势。他看着地图上的大片地域,看着一百多公里的铁道线,看着海边的盐滩,他心中豁然明朗,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至于怎么干,到时候就会有办法。

首先,他要在此地先站住脚。各组长出发后,爸爸马上着手毕武庄中心村的建立,首先把毕武庄的乡、保长找来开会,给他们讲明到这里来的目的和我党的政策,给他们指明抗日救国的道路才是唯一的出路,同时还要求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暴露工作团的目标,既要忠于我们,又要应付敌人。对于敌人摊派的物、款,要坚持少交、迟交的原则、有什么消息要立即向我们报告。就这样,爸爸很快在这里站住了脚。这里的乡、保长们也表示拥护我们党的政策,愿意为抗日政府效劳。

爸爸在毕武庄扎下根以后,接着又往附近的村庄推进。方法还是到一个庄就开会,同时还叫他们把临近庄的保长召集在一起,同他们谈抗日,谈具体要求。爸爸说,通过开会,也很快就熟悉了附近每一个村子的情况。接着就可以走门串户做群众工作,帮助他们解决困难。群众看工作团是真心打日本,都很拥护他们,积极出谋划策。

在地方上,爸爸他们还是暂时利用伪政权,由乡保长、情报员负责传递消息,各村保公所都设立临时值班人员,也叫“拔团”。将敌人的伪政权为我所用。为了迷惑敌人,爸爸还独创了一个新方法,那就是把各村都取了化名,让附近村庄的情报员知道(伪乡、保的人),以便传递消息,如高庄子叫“高田”,毕武庄叫“习文”等。

刚开始,除了毕武庄这附近以外,其他各组工作进展的并不顺利。这里日本鬼子、伪军比较多,炮楼密布,很多地方都布设壕沟铁丝网,封锁得很严密。汉奸、特务极其猖獗。很多村子进不去。面对这种情况,爸爸考虑再三,他盯上了宣庄。

那时候,宣庄是个大镇,人口集中,商品交易繁盛,离这里很远的人们也都会赶宣庄大集。整个是个物资集散地。在路南也极有影响。当时是郑辉分管的区域。爸爸让郑辉那个组尽快抓紧摸底调查后,心中有了数儿。这一天,他带着身着便装的一个排,突然来到宣庄大集上。郑辉带着区里的同志和发展的线人,在大集上暗中指认,有反抗或帮特务反抗的,一起收拾,一点余地都没有,就这样迅速在敌人鼻子底下,杀了二十八个特务汉奸。干完马上就消失在了敌人挖的壕沟里不知所往,杳无可寻。此事一出,人们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从被杀的人看都是汉奸、特务。所以这次行动对汉奸、特务伪乡、保长等形成很大震慑,也都老实了不少。接下来,不光这里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其他地方也都跟着比较顺利,很快打开局面。听爸爸说,汉奸最坏也最没攒儿(这是我们地方话,意思是没胆儿)。

关于这件事情,爸爸的回忆资料中从未提到过,但在家里,爸爸妈妈都对我们讲过。爸爸的原话:“汉奸很坏,你不杀就压不住!必须要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

前些天,我读了李志成先生的一篇文章《凌晨四点梦见老姨》,内有部分是讲爸爸开辟地区时候的故事,现将其摘录:一九四二年秋,八路军丰玉宁路南工作团主任白云声带领几个人,腰里别着手枪悄悄的潜入丰南农村,开辟路南抗日游击根据地。一开始,工作并不顺利。一些汉奸闻听颇幸灾乐祸,编出顺口溜讥笑白云声他们:“八路军,瞎胡闹,一身虱子两脚泡。”白云声坚忍果决,扬刀立威。在一个中秋的夜晚,一夜工夫,活埋了三个铁杆汉奸伪保长。顿时,八路军在丰南一带名声大振,白云声名声大振!民众抗日热情大涨。不长时间,即有成十上百个村政权倒向了八路军一边。

就在这一年傍冷的时候,白云声带着几个人潜入了王家盘。此时,姥姥家日子正艰难。南门口外那一亩多看家地打得那点粮食,吃不了三个月就光了。北面临当街那三间正房被村保公所强占用了,说是占一年给两口袋粮食(丰南农村大口袋,每袋可装100多斤粮食)。可占了一年多了,也不给。姥姥指使老姨要了两三回,可人家拖三拖四就是不兑现。为了维持官宦人家的脸面,姥姥哪怕一天烧三遍开水喝,也不让灶火到点儿不冒烟。就在这一天晚上,姥姥正在堂屋灶前蹲着烧开水,南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陌生男子。不等姥姥开口,那人先发话:“大婶,别怕,我是八路军白云声!”姥姥一惊,脱口说道:“天爷,日本鬼子就在宣庄,离这儿才五里地,你们不怕?还有他们。”姥姥往北屋一指,这是指保公所那些人。白云声笑着摇摇头:“不怕他们,我们是专门来收拾他们的,大婶,在做饭?”姥姥叹了口气说:“哪配做饭!给孩子烧点水喝,家里已断粮两天了。”接着向白云声讲了保公所强占房子不给房租的事儿。白云声听罢,安慰姥姥:“大婶,别发愁,我们帮你解决!”说罢,开了北门,带上一个腰间别枪的八路军朝保公所走去。

保公所屋内有三人,正围着高桌上的一盏煤油灯翻着账本密谋什么。白云声掀帘推门而入,端坐炕沿上,那个腰间别抢的八路军站在白云声一旁。屋内三人顿时一愣:“什么人?”“八路军白云声!”三个人一听立马浑身筛糠。“听说你们要当铁杆汉奸,今天晚上准备埋掉你们三个!”白云声说话掷地有声。三个人像被谁按了电门一样,扑通一声齐跪地上,接着是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的说:“白老爷,饶命!饶命!饶命!”“什么白老爷!这是我们八路军路南工作团白主任!今天要杀你们,你们绝对活不到天亮!”旁边腰间别枪的八路军插话道。“哎呀,白主任!我们可不是铁杆汉奸哪,我们都是被逼无奈呀!”那三个人还在辩解。“你们不是铁杆汉奸?那你们东屋的粮食给谁准备的?”白云声问。“那是日本人让征的。”三个人回答。“让征多少?”白云声问。“让征三十口袋,玉黍、小麦各一半。大后天来拉。现在只有大户人家交来的6袋玉黍,4袋麦子,正发愁那二十口袋粮食咋征呢?”白云声厉声道:“你们有粮食不交房租,不给中国人吃,却专门给日本鬼子留着,你们不是铁杆汉奸谁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马上给房东送粮食去!”三个人说着,立马站起来两个人去东屋扛粮食。扛了一袋玉黍扛了一袋麦子,给姥姥送去,腰间别枪的八路军紧跟其后。之后,白云声狠狠教训了这三个人,三个人吓得灵魂出窍,一再表示悔过自新。至此,白云声给他们指出了将功折罪和对付日本鬼子的办法。最后警告他们:“今后绝不许真心给鬼子干事,绝不许欺负任何一个中国人,尤其是房东,那是我亲表婶,你们看着办!东屋剩下的粮食,我们扛走了,算你们交的抗日公粮!从明儿起,你们天天敲锣征粮,只敲锣,不真征。大后天,头天亮,你们三个人中留一个在这儿,绑在椅子上,堵严了嘴,桌子上只留下这张纸条就行!”说着白云声掏出一张纸,用保公所毛笔写了几个字:“八路军在王家盘征粮三十口袋。”落款三个字“白云声”。“鬼子要是问粮食哪去了,你们可回答:全被白云声抢走了!听明白没有?”三个人频频点头。“我这是在救你们,给你们指活路,你们谁敢不照做,谁敢叛变,谁敢出卖今晚商量的秘密,那就是铁杆汉奸,定杀不饶!”“感谢白主任帮我们,感谢白主任教我们重新做人!”三个人磕头道谢。白云声出门朝姥姥家走去。一会儿,来了几个八路军战士,把剩余的八口袋粮食全扛走了。一夜工夫,王家盘的村政权,实际被八路军掌控。

八路军白云声如此急人之难,如此说到做到,如此解民倒悬,让姥姥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在这一晚,姥姥添了白云声这一位“亲表侄”,就在这一晚,姥姥家立刻成了白云声的铁杆抗日堡垒户。姥姥和白云声商定:姥姥家南堂屋门每晚不插死,虚掩着。空闲的东屋留给白云声。啥时候来啥时候住。之后,姥姥时不时的就点着东屋的灶台烧烧炕,想法让东屋的火炕不潮不凉。每当半夜,东屋有轻微的扫炕声,姥姥就知道白云声来了,立马起身要为白云声弄点热饭吃,可白云声每每制止:半夜烧火冒烟,容易引起鬼子汉奸的注意,易暴露目标。而实际上姥姥心里明白,白云声是怕姥姥浪费柴禾。白云声很快在王家盘打开了工作局面,办起了抗日积极分子培训班。我母亲第一个报名参加,我二舅亦报名参加,并被白云声任命为爆炸班班长。

柳树,也是爸爸常常去的地方,那里有一户李姓人家,他家老二叫李东璧。是本村小学的校董(就是为学校筹钱的人),在当地极有威信,很受人尊敬。爸爸到了村里,首先接触李东璧,很快李东璧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是这村里第一个党员,第一任村党支部书记,后来参加革命,化名:协生。1945年在丰玉宁联合县公安科,也就是爸爸后来工作的部门工作时,在跟日本鬼子斗争时英勇牺牲。李东璧的弟弟李东坡,1942年入党并走出家门到冀东军区先是到部队当文化教员,1943年成立尖兵剧社的时候,因原是高中毕业,就调到尖兵剧社工作,化名锐锋。跟管桦、刘大为、黄河等,都是亲密战友。解放后随20兵团某部入朝,在朝鲜战场壮烈牺牲。因他参加革命就到部队,一直没有机会回家,他爱人也在1960年去世,其子至今竟不清楚他最后的职务;李东璧大哥的儿子李德全,化名陆明,1943年参加革命,到十三地委做新闻工作,解放后任大连海军学院政治部主任(副军级);李东坡的姐姐李东壁,解放后任青龙县县委常委,总工会主席。村里的小学教员也有五六个参加了革命,其中包括安靖(李东起的丈夫),1943年也去了尖兵剧社。安靖本是从前北平美专毕业的(中央美院的前身),学的是西洋油画。解放后任北京市展览馆馆长,油画画家。

关于爸爸1942年在五区受伤治疗的事,估计安靖也是听当时在场的毕醒愚和爸爸的警卫员赵树三讲的。像这样的青年人在路南比比皆是,民众的抗战热情势不可挡。

有工作团的地方,就会聚集许多青年人。各村都涌现出了许多抗战积极分子,他们最喜欢听爸爸讲抗日的形势,讲党的政策和他们以前的战斗故事。对于这些抗日积极分子,爸爸及时把他们吸收入党,在这些村庄建立党支部。他广泛联系群众,人缘儿特别好。在他和战友们的努力下,在这个新地界儿,又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与此同时,还安排工作团效仿路北的形式,在一些村庄建立群众组织,如青年报国会、民兵、妇女救国会、儿童团等群众组织。后来又组织了小学教员联席会议等等。其他各组也都是按这种方式迅速投入工作。

1943年1月5日,地委举行会议,讨论了冀东的形势,总结了反第五次“治安强化运动”的经验教训,确定了1943年的基本任务:动员一切力量,恢复被蚕食的基本区,结合巩固山区和开辟新区。2月丰玉遵,丰玉宁联合县合并为丰玉遵宁联合县,胡光任县长,伍仁任县委书记,田心任县大队长。丰玉遵宁联合县组建后,主要是围绕恢复被蚕食的地区开展抗日斗争。

到1943年夏,工作团的工作进展已经明显显现,丰玉遵宁联合县路南的伪政权已经基本在工作团的掌控之中。初步控制住了日本人在海边雇佣的盐警。爸爸的工作团在短时间内就将路南做大,根据工作团的发展情况,冀东区领导往路南增派的工作团员陆续到来,加上工作团自己发展的干部大大增加,干部队伍壮大了,根据地逐步进入正常状态。

到1943年秋(史料上说是8月),爸爸的路南工作团全面完成了上级党组织交给他们的艰巨任务。全区共建立村党支部二百余个,发展党员近四百余人,开辟村庄二百余个。到秋天建立起区委、区政权,配备了教育助理、群众团体等干部。

此外,他们还跟日伪斗智斗勇,为冀东党的抗日政府和军队筹集了大量钱、粮、食盐、药品、布匹、武器弹药等,还为冀东的铁道游击队—-民先队的建立做好了人员、组织准备。将路南这片广袤的大平原,成功的开辟成为共产党的抗日根据地。

后来,爸爸他们工作团开辟的地区与东面的打通了,郑辉那边与黄介茹打通了,毕醒愚的李八敖、灶店那边与郝敬之(吴德的弟弟)打通了。郝敬之和爸爸一样,都是华北联大回来的。上级领导层决定重新划分一下管辖地,将爸爸他们工作团开辟的丰南小陡河东面的一部分,划归十七分区丁振军、张振宇他们了。因爸爸他们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基本还是由爸爸他们掌控。

西面一直到了塘沽附近的贯庄。贯庄,如今已是塘沽市区内了。

当年在路南,白云声的名字家喻户晓,特别传奇。关于他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直到解放以后很长时间。当年,爸爸年仅二十二岁,身处乱世,能够掌控偌大一个地区的局面,跟党组织的关怀和帮助及工作团所有成员的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同时也是他个人智慧、能力的具体体现。他抗日坚决、爱憎分明,对敌人毫不留情、从不手软;对百姓关爱有加,亲如家人。他个性生动,走到哪儿,那里的老百姓都欢迎他。他的个人魅力,再一次在路南这个敌伪统治最为严密、环境异常残酷的地方得以充分的施展。

爸爸也曾给我们讲过他们当年的故事。

1.匡正义,毙杀女特务

1943年初,天气很冷,还穿着棉衣。小集乡各据点的日本鬼子、特务、警备队七八十人到处“清乡、扫荡”,活动的十分猖獗。他们为配合敌人的“五次强化治安”,到处搜捕我八路军抗日干部。

一天敌人一溜自行车,呼啦啦出发到尖子沽。这伙人到了保公所,就把保长找去,问这儿有八路军没有。保长心里明白,他们一方面是找八路军的抗日干部,其实主要还是找吃喝来了。保长跟他们应付了一阵子,弄来了酒菜,这伙人见到吃喝,便什么也不顾,狼吞虎咽的就吃起来。

其中有一个特务在保公所没走。这特务穿便衣,三十上下岁,是个瘦子,面色焦黄,戴着买卖人戴的风领帽子,黄白色的脸上没有胡须,一说话露出一对小鬼儿把门儿的大金牙,像抽大烟的似的。这特务把保长叫到跟前,阴森森咬着舌,问:“你是保长吗?”那保长猫着腰,翻着眼偷偷看着他说:“是”。“你们这儿没有八路军?”“没有”“……”一连问了几次,保长总是回答没有。这特务急了,举起手里握着的甜瓜手榴弹,上去就“当”一下子朝保长的头打来。那保长的脑袋被砸了个窟窿,鲜血立刻流出来。捂着伤口没敢言语,偷偷瞟了这特务几眼。他发现,从这特务的风领帽子里掉出来一缕头发。保长一看,诶!是个女的!可是不敢说,心里念叨着:没胡子,三十上下岁,小鬼儿把门儿的两颗大金牙,那保长记住了。这伙人在庄里糟蹋了一阵就回去了。

以后,爸爸他们到尖子沽活动,保长听说爸爸他们来了,急忙忙来到爸爸这儿,紧着向爸爸反映了这个特务的情况,爸爸心里觉得很奇怪,小集据点的特务还有女的?决定调查一下。

以后爸爸跟各庄保长、情报员一了解就知道了,这女人是城坨子的。据说这家人原在南方,那男人是个技术员,日本人进中国以后他就包工程,挣了很多钱。他本来有老伴,家里有俩儿子和两房儿媳妇,在南方又说了一个小老婆,这小老婆是浙江人,带回来了在家呆着。

小集据点的特务有浙江人,一出发到了城坨子,俩人一说话,听出都是浙江口音,是老乡。于是那特务到哪庄都用自行车驮着这女人,出发驮着,回据点也驮着,这女人就这么跟日本特务混一块了。还帮他们打听八路军的情况报告特务。那个老爷子都六七十岁了,小老婆三十上下岁,打扮的花枝招展,老爷子也管不了她。爸爸了解清楚后,决定惩办她,为民除害。

这一天,爸爸跟通讯员志勇(志勇是丰润西边魏庄子人)想去越支,他们这是第一次到越支,那庄很大,有个小学校还很不错,就进去了,往办公室里一坐,见学校里有十来个教员,他们也不知来人是干什么的,莫名其妙就给爸爸他俩做饭吃,他俩就吃,不说来意也不亮身份,估计那些小学教员也猜到了,只是没敢问,吃完饭俩人就往外走,决定去城坨子。

半路上,爸爸就跟走路的、下地的打听。人家就问:“你们是哪庄的?”爸爸说:“我们是小集工作队(特务)的。我们出发,这个庄常跟着我们的一个女的在哪儿住?”他们很痛快地告诉了爸爸,说的很详细。没人给她打掩护,也不说没有。

得知女特务在城坨子东庄大街路南紧挨大道头一家,是一所大瓦房,临街是大门,里面二门还有闪屏门,是个有钱的人家。

爸爸进庄后就直奔着女特务家走去。进了大门,过了闪屏门,就看见堂屋地上有个姑娘正在刷碗,还有一个穿绿旗袍的女人正端着茶碗泡茶。这女人挺黄挺瘦,黄白色,剪着短发,见爸爸他们进去,瘦腰一扭,转过脸笑问:“呦,哪来的客呀?”一说话,那两颗小鬼儿把门儿的大金牙露出来了。爸爸一看,“正是她!”

爸爸的通讯员走在前头,爸爸说时迟那时快,掏出枪往前一跑“砰砰砰”就是三枪,那女人连“哼”也没“哼”就倒下死了。打得茶碗直响。那刷碗的姑娘见事不好,也吓跑了。把这女特务干掉后,爸爸和志勇他俩扭头就跑。

说起这城坨子,离黄各庄和米厂村都很近,米厂据点儿有治安军,黄各庄据点住着日本鬼子。因打了这三枪,肯定是惊动了他们,在敌人到来之前,爸爸他们就得赶紧走。这家西头就是大道。他俩从这家一出来,就上了大道,路上正好有三辆大马车,紧走几步追上一辆,上车后让赶车的紧轰几鞭子,一会儿就跑远了。”

这附近的老百姓恨着这女特务,平日里她凭借跟据点里的特务的关系,横行霸道,被她欺负过的人不在少数,一听说那女特务被处决了,都猜是八路军干的,都长长的出了口气。八路军为民除害成为美谈。

2.渤海边,共享螃蟹宴

1943年春,爸爸和毕醒愚、贺祥等他们一共七个人,在柳树开会,开完会都说想吃大螃蟹,几个人一商量,从村子里借了七辆自行车,一人一辆飞也似的往海边骑。半路过戟门炮楼,那炮楼里没有鬼子,全是伪军。要过据点必须从吊桥上走。这七个人一看那吊桥正好放着呢,就“唰”的一下子闯过去了。这时一个警长提着枪过来了,是三号德枪,喊道:“站住!有证明书吗?”(良民证)毕醒愚是拉在最后的一个人,大家一看都从自行车上下来了,就见毕醒愚穿着个棉大袄,里面抽着大皮带,大匣子枪在里面插着,他把袄扣一解,露出匣子枪一拍说:“证明书在这儿呢!想干什么!”吓得那小子头像鸡唊米似的,连说:“是!是!对不起!提着枪倒退,一边点头,一边鞠躬,倒退了七八步撒腿就跑。爸爸他们也没追。

七个人到海边码头上,那里有资本家的鱼行,掌柜的请他们吃刚刚捞上来的大螃蟹,一个足有大碗那么大。仔肥肉美,黄满油红,一个大小伙子愣是吃不完一个大螃蟹。

开辟地区是走在刀尖儿上,原来还有这么威风这么快乐的时光。

3.怀大局,独闯虎盐滩

1972年,爸爸从干校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聊天。那时候,除去八个样板戏根本就没有任何文艺作品可以看,书都是“大毒草,”戏都是“封资修,”电影就更别提了,除样板戏的电影就是有点纪录片。我们在家谈起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我以前看过林海雪原这本书,就在家里议论的特别起劲。爸爸插话说:“在抗日的时候,爸爸也是有类似经历的。”于是给我们讲了一个“只身闯虎穴,单刀训盐警”的故事。

爸爸去路南的时候,沿海边儿上盐滩最大的当属芦台的长芦盐滩(也叫兴芦华北盐滩)和丰南(当时是丰润县的南部)的南堡盐滩。除了完成上级党交给他的开辟地区的任务外,这里是他第一个要打进去的地方。原因有二,第一,盐是战略物资,军队、老百姓、其他不管干什么,都离不开盐。第二,爸爸知道,在四二年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的部队在口外,都脱盐了。战士们没有盐吃,浑身没劲儿,还要跟鬼子打仗周旋,想想心里就着急。所以,爸爸在毕武庄刚刚有站脚之地,就立即跑到盐滩附近开始活动。这两个盐滩附近的村庄爸爸都去过,在那里发展党员,涧河的侯志成就是爸爸发展的党员、村支部书记。爸爸还做盐警的工作,对他们进行民族教育。目的是要为我们的军队和冀东抗日政府分担重量。让我们的八路军战士吃上盐。同时也要解决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困难。

1943年的四月份前后,爸爸去罗卜坨子、董庄,洒金坨这些长芦盐滩附近的村庄。虽说来路南时间不长,爸爸却已来这里多次。跟这里的老百姓也是相当熟悉。

盐滩附近的土地都是盐碱地,根本不长庄稼,这儿的老百姓就靠每年春天盐滩里顾点临时工,挖挖壕沟、挑挑盐沟挣点工钱,再就是靠偷盐,多少年就是这样。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多少辈子都是这么活过来的。前阵子,那盐滩里的盐警也听说爸爸他们过来了,凡事都得琢磨琢磨,他也得摸摸耳朵。爸爸的语言方式多有意思,摸摸耳朵。意思是当地敌伪都对爸爸惧怕三分。摸得着耳朵!小命就还在。有时老百姓黑天去,他们也放枪,但不敢往身上打了。不想这次爸爸刚一到,就有当地老百姓跟爸爸告状,说是盐警打死两个偷盐的,老百姓偷盐不大敢偷了。针对这种情况,爸爸决定找他们。

当晚,爸爸住在了看菜庄,让人把董庄的保长找来,对他说:“你去把大神堂保长找来!”看菜庄离大神堂有十来里地,那保长不敢不找,找辆自行车自是去了。等了一阵子,就把大神堂的保长找来了。爸爸威视保长问:“盐滩的盐警大队长你认识吗?”那保长面带讨好的微笑说:“我们熟着哪,总在我们庄住,住了多少年了还不熟?”爸爸说:“你可以跟他说上话吗?”他说:“可以说。”爸爸说:“你就说我要找他谈话!接头!跟他说事儿!”他说:“那中,办到了。”爸爸又说:“我上你们庄去!”他忙说:“那中,你啥时候去,我在庄头上等你。”如是,俩人如此这般的商量了一番,一切都定好之后,保长就走了。

那时候爸爸年轻、胆大,对当地的情况他很清楚。在那片无垠的海边滩涂上,有日本兵驻扎,有大量盐警把守,附近有三十余个炮楼,跟那保长也就刚见一面,从无相处,就要冒冒然带着通讯员毕少廷去闯日伪的盐滩虎穴,(毕少廷是毕武庄人),看菜庄的人们还真为他捏着一把汗,弄不好就回不来了。也有劝他先别去的。爸爸说,他当时心里想着部队,同时看着那里破衣烂衫的老百姓,要让老百姓相信共产党,就一定要为他们着想。去了,只要活着回来,就能探出盐滩的虚实,教育盐警爱国,老百姓去偷盐,爸爸再代表抗日政府收购,这样就能为北边的抗日政府和军队解决很多困难。于是不知死活的带着毕少廷就出发了。 

他们化妆成贩鱼的,爸爸假装是东家,穿着毛宝蓝色的长袍,空着手,通讯员扮成伙计,用扁担挑着大竹篓,俩人腰里都别着枪。从一个一个的炮楼跟前走过,到盐滩门口,过了吊桥,进了盐滩。但要到盐警大队部,还得再走七八里地,那盐滩当年都被日本人霸占着的,盐滩里也常有日本鬼子出出入入。到处都有盐警把守,一个排一个排的。爸爸他们从盐警面前大摇大摆的穿过去,就到了大神堂海口,到那儿一看,保长正在庄头上等着呢。保长把爸爸他们领到庄里,只见路北有个灰门楼,门口插着旗,有穿着警装的盐警站着双岗,庄里到处都是盐警,戒备森严。保长的家在道南一所小房子里,他把爸爸让进屋子,通讯员在外头警戒。

刚进屋,就进来个小个子,有四十多岁,络腮胡子,带日本小瓜皮帽,黄呢子上衣,黑呢子下身,进去之后只见爸爸端着个大架子,派头十足坐在那里。那小个子进来,爸爸的眼睛根本不看他,不过早已用余光一扫,看清了他的模样。那人一看爸爸不怒自威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个多大的官。进来后突然“当”下子给爸爸打了个立正,像个日本子似的。后来看看,还是个中国人,跟爸爸叫了个啥,也没听懂,低着头直着眼打报告:“我是中国人,我也是没办法,老弟也为了生活,听说你在这儿,很愿意跟你见面……。”正说着呢外头有人喊:“***有人找你呢!”“对不起。”那个人打了个照儿就走了(打个照儿就是立正往上一挺)。后来爸爸一打听,这小子是个日本翻译,外头来了个卡车,上边很多日本子,因他们听不懂中国话,所以招呼他。

爸爸一琢磨,自己刚来他们就知道了,刚进屋这小个子就也进屋了,这地方呆不得。让通讯员把保长找来,换了个地方,抓紧找大队长接头。

接头安排在北院,是个四破五的大房子,屋内有:顶箱立柜小柜橱、八仙桌子大靠椅、大板柜,大漆家具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不一会儿大队长来了,带着一个大腰刀,穿着大马靴,见到爸爸“乓”一下子打了个立正。爸爸板着个面孔根本不瞅他,端坐大靠椅,语气威严:“坐那儿!”,这个大队长有四十上下岁,大个子,东北口音,穿军装马靴,牛皮武装带,威风得很,他的卫兵也穿着军装,抽着大皮带,俩人没带枪,爸爸他们可都带着枪呢。爸爸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这盐是咱们中国的海里的海水,在中国的地上给晒出来的,都归中国人!他日本子不能总在中国占着,中国是灭亡不了的,日本人早晚都得滚蛋!他们滚蛋了,你怎么办?到时候人民要算你的账。所以你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留有余地,中国人要保护中国人,以后打枪要注意,不准你们打中国人。日本人霸占我们的盐,老百姓可以偷!你们应当支持老百姓偷盐!以后再开枪打人,是不行的!”爸爸说,主要是对他们进行了民族气节教育,让他们保护老百姓。整个过程板着面孔,目不斜视,根本不瞅那大队长。大约谈了不到一个小时,说:“好了!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那大队长跟爸爸打了个照儿,回去了,爸爸还送了他几步,一回头,对通讯员说:“咱俩快走吧!这啥地方啊?”一路上疾步快行,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用心观察着四周,在这一草不长光秃秃的盐碱地上,除了铁丝网就是炮楼子,心里想:这地方要是出事,是绝对跑不掉的。

不知这盐警是摄于爸爸的威严呢?还是真的接受了爱国教育,反正从那以后他们不敢打枪了。爸爸告诉老百姓,你们偷吧!他们不敢打了,这里的百姓偷了盐,爸爸就安排往北边运(北边是指共产党的抗日政府)。这一来老百姓得实惠,也给北边的抗日政府和我们的军队解决了大问题。

南堡盐滩的盐警大队爸爸也去过。到那里也是教育盐警要爱护中国人。

爸爸组织人往北边根据地运送的盐在不断增加,解决了部队的吃盐困难,胡光县长和田心大队长也及时将这里的情况报告了冀东区党委领导。各级领导也知道,路南各方面的事情已经做大了,都非常重视也极其欣慰。领导上决定给路南解决干部不足的问题。到6月的时候,接到上级给爸爸写的信,就是派武汉兴等同志专门做盐滩的工作。和他同来路南的还有彭宏、田广兴、孟毅然等同志,加入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爸爸他们的工作团壮大了。

武汉兴等人找到爸爸报到,爸爸立即把武汉星送到毕家找到保长毕兆仲,当天下午就召开了保、甲长及小学教员等上层人物座谈会。会上爸爸还讲了话,跟大家介绍了武汉兴同志,动员大家走抗日的道路。晚上又趁热打铁继续发动群众,召开了青年座谈会。青年人的抗日救国热情都很高,并给爸爸他们详细介绍了各据点里的情况。会后爸爸和武汉兴商量决定,盐滩的工作,还是本着从解决群众生活入手,把群众组织起来跟日本鬼子抢盐。通过抢盐来跟日寇做坚决的斗争。后来爸爸又把涧河的村支部书记侯志成等都介绍给了武汉兴,为他提供当地的所有跟我们有关系的人,以便他能够尽快熟悉情况,进入工作状态。盐滩的工作从此交给武汉兴,由他专管。听爸爸说,武汉兴非常有能力,后来把盐滩的工作搞得也是风生水起,把海边的大盐坨子都掏空了。武汉兴题为《战斗在路南盐区》的回忆文章也是十分引人入胜,惊险异常。

爸爸当年做这些事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懂得凡事从大局着眼,做事从实际出发。他很年轻,不是大人物,心中却时刻装着我们冀东的大事,装着我们的部队。在爸爸的回忆里,我很少看到套话官话。总是从党的利益,百姓生活入手。除此之外,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他过人的胆量。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崇拜我的爸爸,在我心目中,爸爸有胆有识,就是一个虎胆大英雄!

4.抖灵机,初组飞虎队      

北宁铁路是爸爸他们开辟路南的北侧界限,一百来公里的铁道线。日本鬼子往关里运兵,运军用物资、武器弹药都要经过这里。爸爸刚来看简易地图就开始注意到这里。这里是日本鬼子把守最严密的地方。肯定也是最有油水儿的地方。

爸爸听当地百姓说,芦台当地有一拨儿吃火车的,他们在夜间到裴庄火车站,利用错车的机会,(货车给客车让路),扒火车。爸爸说:“这拨小伙子是芦台寨上那边的人,都好吃懒做吃铁路。据说他们拿着钳子把火车闷鑵车厢的销子给拧开,进去再把门关上,火车开了以后再把门打开,往下搁(搁是他们的行话,实际是扔)东西。后边有胶皮轱辘车拉,搁下来的主要是粮食,有时也遇到军用品。他们不敢露,生怕自己被毁了。这些人怕日本子也怕八路军。”爸爸得知这一情况之后,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心想着:这是件好事,要团结教育这群小子,他们弄到武器正好武装我们的部队。

那时我们的主力部队打仗吃亏,拿青英部队来说每个战士手上也就六发子弹,如果说以前打仗吃亏,子弹不足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在老五区的时候,青英部队在大辛庄配合主力那一战失利,牺牲一百八十六人,除敌众我寡以外,武器不行,弹药不足也是大问题。如果这群小子能给我们部队搞武器和弹药,那何乐不为?

于是爸爸抓紧约他们,开始他们还不敢见,害怕,觉得自己是贼,生怕惹出事来。后来经人介绍见了面,为首的叫陈奇。爸爸对他们说:“你们就偷吧!偷了粮食归你们自己,偷了军用物资归公家,你们也算支持抗日,政府还可以给你们奖励”。同时开始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启发他们的爱国热情,教育他们为抗日多做事情。

爸爸又及时把情况跟胡光、田心汇报,领导一听也说:“这是好事。”爸爸的主张立刻得到了领导的支持。那以后,经爸爸手,他们交来过九箱子子弹,上面用红字写着:“千二百八”,什么意思不知道。还交来过了很多甜瓜手榴弹、手雷等。爸爸都交给田心,为青英部队输送武器。

后来领导考虑爸爸工作团要管的事很多,经商量决定这件事还是交由武汉兴来管起来。以后机关枪等东西又搞了不少。这些人就是冀东民先队的前身,后来接受了共产党的领导,组成了冀东民先队(即民族先锋队),也就是冀东铁道游击队又称飞虎队,为抗日贡献了力量。

爸爸不按常规做事,头脑灵活,做事不僵化,是他的一大特点。在斗争中,他能随时发现民间对抗战的有利因素,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及时抓住时机将有利因素转换成战斗力,工作中一切都围绕一个大前提就是:抗日。

路南经过几个月的工作,就已经具备领导对工作团最初要求的功能,可以保存一些干部,隐藏部队休整了。

5.接田月,兄弟情义深   

最近的一次采访郑旭叔叔的活动,我也参加了。他讲了策反治安军的故事。接下来的故事,就是爸爸续写了。

在丰润县西边闫家铺炮楼的治安军有个排长,原名秦凤池。参加革命后的化名叫田月,稻地南边人。他姥家是稻地老田家,丈人也在铁道南,是沙坨子人。他成年时跟日本人打过,表现非常英勇,经郑旭叔叔做工作起义了,把他那炮楼里的一个排拉出来了,还把高丽铺炮楼的治安军给缴了械。投奔了八路军。1943年5月,爸爸接到田心来信,要求爸爸把田月的家眷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同时田心还让他们把队伍拉到铁道南休整,学习。

田月找到我爸爸,他俩把田月带来的队伍安顿在柳树附近的大泊附近休整,便每人带着一个通讯员,身着便衣,四个人衣服里面掖着枪,从稻地出发往沙坨子方向。路过新河庄子,四个人嘴里正哼哼唧唧哼着歌儿,迎面来了几个日本子,跟他们走了个碰头,鬼子没看出来他们几个是八路军。他们几个也没在意就过去了,没想到后面大队人马又过来了,全是日本兵。爸爸一看赶紧说:“咱们到旁边闪闪吧。”几个人一拐弯,闪进旁边一个小庄,从庄里插过去了。

夜间到沙坨子,一看,白天宗营的警察早就把田月丈人家给抄了,没抄到田月,把他丈人家的大婶子打了一顿。爸爸他们马上在庄里抓了个大车,把他家属给接出来,送到爸爸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了。

从此,田月常常去找爸爸,感情颇深。后来田月在一次战斗中被敌人包围,自己爬到了大树上,居高临下继续朝敌人开枪,打死十来个敌人才被发现,敌人穷凶恶极,多人一起朝树上开枪,田月身中数弹,其状惨不忍睹。田月壮烈牺牲。爸爸说,如果他爬上树隐蔽,或许敌人不会发现。爸爸很难过。冀东烈士陵园建成之后,对进烈士陵园的烈士职务是有要求的,爸爸说按说田月的职级不够,想他为抗日不顾身家性命,最后牺牲的如此惨烈,还是想尽办法把他埋葬进了冀东烈士陵园。

我爸爸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从未忘记和他一起战斗过的人们,更不会忘却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尽管个人的力量很有限,总是会尽自己的力量给他们的家人和后代予以关爱。在我们小的时候,就知道来我们家的哥哥姐姐里,就有烈士的后代。

6.平民愤,巧罚吃喝风

1943年夏,王兰庄是个镇,镇下面有张庄子、横沽、田垈庄等几个庄,有个叫马子禄的,还有个姓肖的,总共有那么一二十个人,人们都叫他们大褂子队。大褂子队整天在王兰庄镇一住,吃吃喝喝。大袄穿着,大烟喷着。上丰润县办事,从唐山过住旅馆。胡折腾,回去所有花销都出王兰庄镇的账,那真叫吃庄害户哇!(爸爸的语言多生动)群众反映极大,纷纷向爸爸告状,检举大褂子队的行为。爸爸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开会,教训他们,他们不知悔改。爸爸说:“他们离了吃人活不了了。”

爸爸一看他们不改,就组织算他们的账,叫他们镇上的会计把账用口袋背到柳树,找两个会总账的就开始查。但两个查账的说:“这是口袋账、豆腐账,没法查,他们根本不汇账。

爸爸找大褂子队谈话,态度一个比一个好,就是改不了。于是就想了一个办法,发动老百姓告他们。有毕武庄的毕长任,毕武庄东北边有杨庄户的一个青年,两个人一出头写了呈子,告到咱们县政府。胡光县长就把他们这一二十来人弄到柳树,亲自主持开了两天会。大会由村支书李东壁操持,会场设在柳树小学校。远近的百姓都来看胡县长断案。里三层外三层为了好多人。爸爸负责组织会场,毕醒愚做记录。胡光开始是教育他们,让他们自己交代罪恶。审理完毕,爸爸想,这些人不能杀,又不能打,怎么办呢?他给胡光县长出了一个主意,胡光县长一下就笑了,口说道:此法很妙。宣布处理结果:胡光代表丰玉宁县政府出五千块钱(银元)给王兰庄这一带群众做挖河基金,对这群大褂子队让他们自己写,自觉自愿拿钱,有的三百,有的二百,有的五百现大洋,写上字据。抗日政府出的钱和大褂子队自认的钱一集中,共有一万多块钱(银元),全交给毕长任。各庄出工挖了从四道桥到毕武庄的一条沟,将煤河水引过来灌溉农田,增产粮食。老百姓这高兴啊!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政府,还出钱给老百姓挖沟。人们真心拥护共产党。这条沟存在了很多年,为附近村子的百姓解决春天灌溉问题。把这群大褂子队教训了一顿。

彼时是1943年,日本没投降,这里仍属敌占区的地方,共产党的抗日政府就已经开始造福于民了。

又一想,不可思议,像当时的乡、镇、保都是伪政权,结果共产党管起他们的贪污违纪问题,怎么想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爸爸他们开辟地区的工作真是做到了极致。即惩罚贪污,又造福于民,在这里共产党完全驾驭伪政权,伪政权听命于共产党。我爸爸他们真棒!

7.错识友,海匪终丧命

1943年春,爸爸和胡光县长住在柳树,听说黑沿子附近海里头来了四条船,当地人叫他们“海洋”,他们用的船是有钱人的,渔民集股。当时有人股,有船股。绑船的把渔民的船一扣,你就得拿钱来赎,这叫海洋。为首的叫熊飞,这伙人在海里绑船。他们说自己让山东八路军给改编了,成了海上游击队。到这儿拢岸来了,他们还说自己跟日本人的小火轮干过仗。这几条船甲板上都镶有铁板,船上还有沙袋 机枪等。看样子像八路军。以后胡光给他们写了一封慰问信,买了三个白条猪,让武汉兴送去了(据武汉兴说那天是八月十五)。那船上的人给胡光回了封信,让给他们上甜水,上菜,上粮食。爸爸说那回信他看见过,字写的不太好。

后来这帮子又到南堡拢岸,岸上有我们的部队在休整,那里有个指导员,一看这群人骂骂咧咧,心想八路军哪有这样的?就让战士把他们拴上,弄到船上扔到海里去了。呵呵!好简单啊!

8.冲敌群,险收救国款            

1943年的夏初,经过几个月的工作,爸爸他们在路南的局面已经打开,那时虽然还没建立自己的区政权组织,但在爸爸他们管辖的区域里,各集镇的乡公所基本都能听从工作团的调遣,配合工作团征粮征款,支持抗日政府。此时丰玉遵宁联合县委给工作团下达了征集救国款的任务,工作团根据各地的经济状况依次将指标分配下去。所有乡镇进展都比较顺利,只有宣庄受阻。在这里发生了这样一段惊险的传奇故事。

工作团在路南的工作,只有宣庄的上层跟爸爸他们没什么来往,原因是离胥各庄、唐山近,特务、日本子总去。所以那儿的警官比较坏,但他们也不敢怎么着,就是联系甚少。

根据上级领导给工作团下达的征救国款的任务,县委规定了在王兰庄、宣庄征集抗日救国款,每半年五百块钱(银元),爸爸代表工作团给宣庄镇长董子舒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限你*天把钱送来,交到**庄。该信由一个跟董子舒住一趟街的教书先生叫李子文的送去的。那李子文,高个头儿,长方脸儿,白面皮,星眼剑眉,年纪在二十六七岁。李子文在横沽教书,离王兰庄挺近。该人非常积极,也非常靠近党的抗日政府。爸爸刚一提这封信,他就说:“我家跟董子舒家离得不远,隔四五个门口。”爸爸把信交给他,请他代为捎过去。

他把信拿到手回到家之后,马上就交给了董子舒,心想:他董子舒准得交款来,他这一交款准就知道自己通八路军了。又琢磨着,董子舒要是交了款,他也就不敢把自己怎么着了。谁知那董子舒竟没有理这个茬儿,不交款!这李子文着急了,心想:“坏溜!坏溜!”他不交款!那信是我送到他家去的,这回他准知道我通八路军啦!我这携家带眷的,都在一块住,这回可“坏溜”!他慌了。

李子文屡次找我爸爸,让爸爸一定想想办法。一天,爸爸带一个通讯员和毕醒愚在高先甸,李子文又来了,问该怎么办?他拍着大腿跟爸爸他们说:“董子舒他不理我这个茬儿,他准知道我通八路军,全家财产、性命难保哇!”爸爸说:“你看该怎么办?”他说:“最好是你们去把他掏出来。”他又说:“我们庄周边壕沟沿儿上拉的刺儿弹有个豁儿,(路南很多村子周圈都挖了壕沟,架着铁丝网。这里所说的刺儿弹,就是铁丝网。)离那儿不远,你们晚上去,我在豁子那儿等着,进庄我在前头走,你们在后头跟着,走到董子舒的门口,我手往里一指,你们进去,我就走了。”

毕醒禹一听,说:“中!我去。”他一出高先甸,爸爸不踏实,把通讯员志勇派过去跟着他。后来还是不放心,决定三个人一块儿去。

天擦黑儿,爸爸他们到了那儿,一看刺儿弹那个豁子那儿,李子文正等着呢。穿着裤衩背心儿,手拿大凉扇。爸爸他们顺着豁子钻进去以后,李子文在前头走,爸爸他们仨人就在后面跟着,到了街里,李子文拿大蒲扇往道北边这么一撇,就走了。爸爸他们就顺着指的那门口进去了。

董子舒住后层房,前层房住着个姓卢的,是个小学教员,爸爸他们两个屋一看,没逮住人。董子舒没在家,只有他老婆在,见他老婆大约四十出头,穿戴挺整齐,眼皮儿都不抬,酸的滴答水儿。便问他老婆:“董子舒呢?”他老婆说:“董子舒到街里去了,到谁家去不知道。”抬起头搭着个眼皮儿,又问爸爸:“几位是哪儿的且(客人的意思)吔?”毕醒愚说:“我们是工作队,你就去找去吧!”(这里的工作队就是特务)当时爸爸急了,对毕醒愚说:“你写个条子放在这儿,叫他到楼庄子找我们。”心里想,到时候我们不住楼庄子,敌人就是把楼庄子围了,也围不住我们,我们不能对她说实话。

爸爸回忆说:“毕醒愚这个人特别豪爽,又挺拧,说啥也不中,就是不听”毕醒愚还是一个劲的催那董子舒的老婆。这董老婆真找去了,爸爸担心,想:她要是真找去,还不把敌人给找来?听听东边狗咬,心里不踏实,就往门口走,刚往门口一立,就见七八个敌人,把枪比划过来了,问是干什么的?爸爸门口立着,七八杆大枪对住了他。

这家紧挨着火道(这里的农村把村中南北向的胡同叫火道,有防火功能),这家正好是火道紧西边这一家。爸爸一拧身儿,三两步就跑到火道里去了,拔腿就往北跑。到北门一看也有敌人,一大片,爸爸因跑得太快脚步停不住,一下子冲进敌人群里,拔枪“砰砰砰!打了三枪,脚步也还是没收住,敌人也乱了,脚步收不住索性就不收,楞是从敌人群中挤过去,回头冲他们又打了一阵子,扭身像子弹一样冲出去,趁着刚刚降临的夜幕,他跳了墙跳寨子,跳了寨子又跳墙,就跑了。”

爸爸跳过壕沟,钻过那刺弹的豁儿,回头一看,毕醒愚跟在身后,喘着粗气忙问:“你怎么在这?”毕醒愚也喘着粗气说:“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打的那几枪,都顺我耳朵根子过去了,打的我直冒火星子!”爸爸又问他,那敌人呢?毕醒愚说:“你一打枪,警卫队就趴下了,都松着呢!日本鬼子直着眼也跟着趴下了,他们都不知道咋回事。没攒儿。我是从敌人大腿上跑过来的。”他们一面说着,一面进了高粱地。知道通讯员没有跟出来,又不能回去找,无奈从高粱地穿过去,先回高先甸。一夜都在焦急的等着通讯员的消息,不知能不能回来,心里谋划着如何收拾那董子舒和那董婆子。

天亮的时候,警卫员志勇回来了。爸爸赶紧问他怎么回来的,他说:“你们跑了的时候,我正在当院儿,我一看你们都跑了,敌人就进来了,还有上房顶的。他们家厢房跟前儿有个厕所,是用秫秸夹的,我到厕所里蹲着,正蹲着时,董子舒的老婆进去了,我一把採住她脖领子,往下一拉,让她蹲下,告诉她,有人问就说里头没人,声音还得小一点。因为房顶上还有人呢。不大会儿就有人来问,通讯员把她给放开,这老婆子咳嗽了一声,通讯员把老婆子撒了,她一出厕所,特务一看是她,忙说:“还是四姐呀!”随后进了堂屋,“呱唧”一下就把门关上了。这通讯员一看,她准是告诉敌人去了。见厕所外有七八捆秫秸,他就躺在地上,一点一点往秫秸根儿那儿蹭,到跟前钻到秫秸里头去了。也就仗着蒙蒙黑,不然躺地上也得被发现。敌人过来,往厕所里扔了好多砖头,又打了几枪,后来搜索没人才走了。通讯员这才出来。

这一来宣庄商会会长害怕了,整八路军没整住,董子舒是不敢露面了。这天,商会会长带着面斗儿(是一种帽子),西服革履,驮着两个西瓜到高先甸找爸爸他们去了。见到爸爸,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一面作揖、鞠大躬,把大西瓜拿出来,切了请爸爸他们吃,五百大洋也交了。爸爸板着面孔告诉他:“你按时交钱!董子舒我们还可以不杀!他往后再不行,我们见到他就是死的!”商会会长连连答应着走了。从那以后宣庄交款也就没阻力了。

这个故事,爸爸在世时曾经讲给我们听,时间久了有些细节都忘记了。前些天丰南地方志办公室的郭百欣主任帮助我在档案馆找到了一份根据爸爸回忆的录音整理的记录,才又把我断断续续的记忆恢复。真心非常感谢丰南的小郭。不过当我读完这个小故事后,真的是忍也忍不住,乐不可支。从前听奶奶说,爸爸小时候特别淘气,就上墙爬寨子。没想到,爸爸这淘气在关键时刻还真派上了用场。“从敌人群里挤过去,”“跳了墙跳寨子,”可惜了!如果现在爸爸还年轻,应该去奥运会跑跨栏!肯定会不错。那毕醒愚叔叔更是好玩了,从敌人大腿上跑过去,绝对技术活儿,从摆放不规则,有弹性圆柱形的大腿上跑,竟然不摔跤,身体的平衡能力可见一斑,只可惜奥运会没这一项,不然他一定有名次。

与此同时我感叹,人在生死攸关的一瞬间,是会有奇迹发生,是会有意想不到的超能力,爸爸和毕醒愚叔叔就是这样具有超能力的人。

关于故事里的李子文,连我们小一辈的都跟他很熟悉,我们都叫他三舅。解放后,他们家也在唐山,我们家跟三舅家像一家人。

9.训警察,袭击鬼子兵

1943年夏末,爸爸带通讯员毕少廷和郑辉一起来到胥各庄,说是赶集。进了胥各庄镇里一转悠,正赶上一个伪警官出来了。爸爸他们上去就用钱搭子里的手枪往他身上一顶,说:“走!”把他弄到路边胡同那儿,教育他不许他干坏事,再危害国家、危害人民不行!教育一通就把他放了。三个人接着走。走到火车站街口那儿,就有削得很尖的木栅栏。爸爸他们在栅栏那里看火车,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火车。抬头一看那车里面坐的全都是日本鬼子。因是天气热,车窗都开着。警卫员警戒,爸爸和郑辉掏出枪,顺着车窗就往里打。他们打了一阵子,火车往前跑,他俩一梭子子弹也搂完了,火车也跑远了。后来听铁路上的人说,那火车到了芦台一清点,爸爸他们打死了七个日本鬼子。当时鬼子也不知是哪儿打的,听说打的鬼子在车箱里直钻。爸爸和郑辉听到消息可真是开心。

10.好兄弟,郑辉勇殉国

说到郑辉,是冀东人民好儿子,永远不能忘记的英雄。他的事迹堪比狼牙山五壮士,堪比八女投江,堪比……。

郑辉原名杨万田。化名:郑辉、程武。1923年出生于丰润县黄家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黄家屯离杨官林不远,当年属于爸爸他们丰玉宁三区开辟的地区。听爸爸说:小伙子个头儿跟爸爸差不多,大约1.73米左右,面目端正,性格沉稳,却也不失年轻人的朝气。1940年爸爸他们吸收他参加了抗日队伍。1941年他在丰玉遵五区任武装小队长,可以肯定,这个五区就是爸爸他们的老五区。1942年成立路南工作团,是在丰玉宁联合县内抽调的人员。当时整个丰玉宁联合县在日伪大扫荡之后,只剩三十余人了。1942年秋,丰玉宁联合县领导决定,郑辉和爸爸、毕醒愚、寒松等人一起,组成了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郑辉任工作团委委员。可以确定的是爸爸有幸和郑辉共同战斗了三年有余。到1943年秋工作团撤销,郑辉调到玉蓟宝一区任区长,最后去了青英部队第十区队第二连任连长。在双铺战斗中牺牲,其场面是惊天动地。那年他才二十一岁。

1944年7月1日在双铺战斗中,二十烈士壮烈殉国。2001年,人们在他们牺牲的地方立碑,田心为他们撰写碑文:一九四四年七月一日,日伪数千奔袭合击,将我青英部队第十区队第二连围困合击圈内,由大杨铺转战到双铺,战斗终日,弹尽援绝,最后坚持双铺孙家大院正房内。敌伪紧缩包围,屋前屋后重围,都上房拆房了。在高度保持民族气节,宁死也不当俘虏的信仰决心下,连长郑辉、指导员张炳林他们二十指战员分为东西屋两圈,共同头顶集束手榴弹,轰轰两声巨响壮烈自爆殉国。民族气节传万代,凌云豪气贯九霄!

二十个年轻的生命为了民族,为了国家,围成两圈,每圈一束捆绑手榴弹,随着两声巨响,用他们年轻的身躯令日寇瘫坐于地,让伪军弃暗奋起。其忠烈长空,其气贯白虹。天宫为他低头,大地因他颤动。长天呼号云聚急,银河怒倾愤化雨。歌其忠坚,泣其少年。壮哉豪情!烈哉枭雄!

郑辉,是连长,是这一壮举的领导者。爸爸有幸是他的亲密战友,他跟爸爸一起开辟路南的时候才十九岁,他们每月都会碰头商量工作,他们一起去宣庄处决汉奸,一起对着火车窗往车厢里开枪,打死七个鬼子。他们一起把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大片敌占区,变成了共产党的根据地,他们……。他是爸爸的好兄弟。     

关于郑辉的履历,我查了很多资料,均把他在开辟地区工作团的经历给忽略了。原因,我认为是玉田在写革命史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丰玉宁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这一段历史,郑辉是在玉田牺牲的。所以自然就忽略了。我看过我爸爸生前和赵光、武汉兴、彭宏等人的座谈记录,他们都提到1943年,郑辉从工作团去了玉蓟宝一区,后来去了青英部队,1944年牺牲。可以肯定这是玉田县革命史料的缺失。

路南工作团是一个很大的事件,在冀东革命史、丰南革命史、宁河革命史中都有记载。郑辉是路南工作团团委委员,是主要成员之一。这一段历史是不可或缺的。郑辉为开辟路南做出了巨大贡献。那里的人们没有忘记他,永远不会忘记他。

11.高丽𨟠,中朝一家人

爸爸还告诉过我们,从丰南往西,过芦台,过蓟运河,那边有个高丽𨟠,日本人把朝鲜人弄到那里种稻田,种了稻子给日本人,他们不能吃。朝鲜弟兄在这里,也是备受日本人压榨。爸爸常会去那里,他在那里特别受欢迎,常帮他们解决各种困难。那里有很多青年,经他们动员,参加了冀东的朝鲜支队,打仗异常勇敢。有时候,我们县里的干部开会或有病号、受伤的同志,爸爸会把他们交给寒松。刘征他们,有时也会同去,送到这里来养伤、休整。在这里,也都建立了党组织,也有堡垒户,因为他们是为日本人种稻子的,本身又不是中国人,所以日本人对他们比较放松,这里相对更安全。

当年村里有户人家,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听爸爸说,他家两口子育有两儿一女,女孩是老大,因长相秀美,日本人在秋天来这里收稻谷的时候一眼盯上了,不幸被日本人连追代赶,抓住给糟蹋了。那个时代,人们没有同情她,而是看不起,所有人都认为她不洁而歧视她。那女孩后来嫁了一个老光棍,村里人也从此看不起他们全家。我爸爸知道这个情况后,每次去高丽𨟠都会去他家看看她的父母兄弟,村里人从此不敢太歧视他们了。有时征粮交够任务,会带给她的父母一些粮食。后来,她的大弟弟参加了冀东朝鲜支队,加入了抗日的队伍。她的父母也成了八路军的堡垒户,帮忙照顾过好几个伤员。

冀东区领导一看开辟路南的局面越来越大,北边的冀东区领导机关也不断地往这边输送干部。到1943年8月(应该是阴历8月),爸爸的工作团已将整个路南丰玉宁段的局面完全打开。与此同时,北边被敌人蚕食的根据地也有所恢复,所以原来的丰玉遵宁联合县又重新划分,东面部分归重新建立的丰玉宁联合县,西面部分划归新成立的五宝宁联合县。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完成了他的使命,也随之撤销。

爸爸的回忆与各版本的革命史的记载小有区别。1942年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的成立,革命史上说是8月,但爸爸说是秋后,而且在去往毕武庄的路上有景色描述。毕醒愚的回忆也是秋天,也有景色描述。我插队当知青,就在丰润南面紧邻油葫芦泊的北面东偏坨村,爸爸他们工作团集合地南袁庄和毕武庄都离我下乡的地方很近,根据他们描述的景色,我就认为是阴历8月。革命史书上说工作团是1943年8月撤销,但爸爸的回忆还是说秋后。对于这个时间差,我个人理解为:在四十年代初,人们习惯用阴历。阴历的八月恰好是秋天。不知道我的这个理解正确与否,但可以肯定的是,路南开辟地区工作团存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这一年里,爸爸和他的的工作团从最初的寥寥几个人,在没有军队支援的情况下,出色的完成了党交给他们的“开辟路南”这一艰巨的任务。将约两千多平方公里的一大片敌占区,开辟成了共产党的根据地。这在冀东抗战斗争中堪称奇迹。工作团的每一个成员,在党的领导下,在抗战最艰难的岁月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使出了浑身解数,充分发挥了个人的聪明才智和性格优势,以他们各自的方式,跟敌人斗智斗勇,在极其艰苦、险恶的环境中,坚持对敌斗争。他们的青春为冀东地区走出1942年日伪大扫荡的低潮而燃烧,而绽放。他们个个都是虎胆英雄,个个都一心为民,深受百姓敬佩和爱戴。与这里的百姓亲如家人。在共产党的历史中,他们都是小人物。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在各种版本的革命史中,甚至没有留下名字,在整个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在芸芸众生中,他们或许很渺小,但他们每个人都以自己高尚的情操、坚定的信念、特有的方式,在特定的期间里,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我为他们骄傲,也为他们自豪。爸爸和他的战友们,就是我心目中最高尚的人,最勇敢的人,最可爱的人,让我们永远怀念他们,永远记住曾经有这样一群可爱的年轻人。

编辑:王亭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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