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晓冰，女，4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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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突然晕倒在医院的走廊。
我和徐宽赶到时，才知道她是被公公活活气病的。
公公原本是因为血糖高到医院看门诊，医生建议入院做系统检查。
想到公公的病情不严重，而且我和徐宽要工作要管孩子，婆婆就没有通知我们。
她觉得自己完全应付得来。
没曾想，自公公躺进病房后，就没消停过。
一会渴，一会饿，一会要上厕所，每隔十分钟让婆婆叫一次护士，说他不舒服……
婆婆陪护的第一个晚上，一秒钟的眼都没合。
公公一直在哼哼，婆婆忍气吞声地哄劝：“你别喊了，其他人还需要休息呢。”
公公大声怼她：“我生病了难受，还不让人出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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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公公折腾了整整一宿。
就连去趟卫生间，他都要婆婆拿尿壶在床上解决。
后来，婆婆好不容易躺到租来的陪护床上，想眯一会。
公公又喊她：“我要喝水。”
明明入院前，自己能吃能喝能走。
入院后，却成了生活不能自理，而且，稍有不耐烦，就大吵大闹。
他知道婆婆爱面子，不可能在医院里和他一般见识。
总之，公公一夜成名，病友们都说：“真没见过这么作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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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公公作了一辈子。
当初，婆婆嫁给他，是因为自己家庭负担过重。
婆婆兄弟姊妹七个，她是老大。
她选择公公是因为他有工作，而且父母双亡，这样的身世，可以有余力和婆婆一起帮衬娘家。
而那些年，公公也的确放任婆婆对娘家、弟弟妹妹的各种贴补。
包括弟弟妹妹当年结婚无房，就借住在公婆家里。
当然，别以为公公有多么大方无私。
事实上，他是一个自私透顶的男人，他只想用这种帮衬为自己换取最大的自由。
比如，他一辈子从不向婆婆交工资，家里哪怕添块肥皂都要婆婆出钱。
比如，他从不做家务，真正做到油瓶倒了也绝不扶一下。
比如，他儿子上哪个幼儿园，读哪个小学，他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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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公公一辈子作天作地，不知悔改。
年轻时，他一心想捞偏财，工作之余，开始和狐朋狗友合伙做生意，结果被人骗了小20万。
面对找上门来的债主，他写下欠条，让他们去找婆婆要钱。
彼时，婆婆的国营供销社转制，她私人承包了摊位，效益的确不错。
但那些收入，全部用来给公公还债了。
而公公呢，不但不感激，还继续想着歪门邪道的生意，却从来有赔无赚。
稍不如意，要么抽闷烟，把房间搞得乌烟瘴气，要么找茬跟婆婆吵架。
婆婆是那种典型地“以夫为纲”的女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有两句话，她时常挂在嘴边：“他从小没妈，也是个可怜人。”“不管怎样，我当初找他也是有所图，都是命。”
她内心还住着一份善良而美好的愿望：少年夫妻老来伴，只要自己无私奉献，默默用生活的点滴关心、感化，当他老了，或许会转性珍惜身边人，成为知冷知热的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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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证明，自私的人，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自私。
在我印象里，公公像是一个隐形人。
包括我和徐宽恋爱结婚生子，他从不过问。
我们有了孩子后，婆婆来帮忙照顾，每个周六回去。
公公自己在家，可以天天叫外卖，但从不丢外卖盒子。
婆婆回去后，家里造得跟垃圾场没有区别。
最为可气的是，他会趁着婆婆不在家，给自己买各种好吃的。
而婆婆回家的时候，他会把这些好吃的藏起来。
他全部的退休金都用来买各种保健品，甚至一次又一次为买保健品跟徐宽借钱。
徐宽跟婆婆的性格很像，善良而软弱，每次公公向他张嘴，都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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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公公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徐宽创业失败的那两年。
公公打电话跟徐宽要钱。
徐宽实话实说：“爸，公司遇到难事了，真拿不出钱来。”
结果，公公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开着小车，住着新房，却跟我说没钱，真是个不忠不孝的狼嵬子，老天就不可能让你发财，早晚得破产。”
就是这句话，把徐宽的心彻底伤透了。
那正是他人生最难的时候，从小到大对他不管不问的父亲，却诅咒他破产！
记得那天，徐宽跟我说了很多公公的自私自利，而在那之前，他一直对公公有求必应。
不是他愚孝，是他太知道妈妈这一路走来多苦多不容易，他不想让妈妈夹在父子之间为难。
也是那一次，我在内心对公公失去了尊敬。
但好在，我们之间除了逢年过节一起吃顿饭，大多时候并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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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公公入院，仅用一天时间就把婆婆给折磨病倒了。
毕竟，不管她年轻时多么隐忍能干，但现在，也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
她的心和她的人，都不是铁打的。
见到闻讯赶来的我们，婆婆哭成了泪人。
说真的，我们从没见婆婆这么哭过。
她的委屈，真的积攒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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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不在我们面前说公公半个“不”字的婆婆，把公公的桩桩件件扒了个底朝天。
直到那天，我和徐宽才彻底明白，婆婆在这场婚姻里的境遇，比我们看到的，更要糟糕一万倍。
没有什么少年夫妻老来伴，只有坏人变老更坏了。
徐宽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流了眼泪。
他只知道爸爸好吃懒做不靠谱，从不知道，自己的妈在婚姻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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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宽本想去找公公好好谈谈。
但换来的，是公公对他和婆婆的各种声讨。
大庭广众之下，他说婆婆对他见死不救，说徐宽把他扔在医院里不管，说等他出了院就去法院起诉儿子不赡养他……
说实话，那一刻，看着公公唾沫横飞，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我真想抽他。
再看徐宽，脑门上青筋暴起，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骂累的公公突然话锋一转：“我要喝水！”
徐宽先是一愣，第二个反应就是去拿水杯。
我把徐宽推出门外，告诉他：“一切交给我。”
然后，我对公公说：“杯子就在你眼前，自己拿，医生说你只是血糖高，心脑血管以及肢体都没毛病，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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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跟他说话。
我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通知他：“婆婆被你气病了，眩晕症也犯了，病得比你重，不能下地。所以，我和徐宽会轮流在医院陪她。至于你这里，一会儿我就去找护工，钱我们出，有什么事你就吩咐护工。如果还不满意，出院后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们。”
而重点是下一句：“婆婆一辈子不容易，心里装满了别人，她病了，我们出钱出力出感情，你呢，自私了一辈子，你病了，我们可以出钱，但是想要别的，没有。”
然后，我扭头就走，到护士站要了护工电话。
十分钟后，一个56岁的男护工就位，一天24小时陪护，320元。
挺贵，但我认了。
这钱，有附加值。
恶人自有恶人磨，在自私自利又作又坏的公公面前，我不想做任他摆布的“孝子”。
这一波操作下来，公公老实了。
家人之间更容易欺软怕硬，这就是人性。
公公的恶，一半是本性，还有一半，是婆婆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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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我的做法令徐宽和婆婆有多震惊。
婆婆说：“这个徐老茂，那么不讲理，一定会觉得是我让你这么做的，等回家了，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婆婆到底有多软弱，而公公又凭啥那么嚣张。
那话说得真对，没有雷霆手段，就别持菩萨心肠。
尤其是接下来婆婆的身体检查，简直让人心碎。
高血压、胃溃疡、冠心病前兆、甲状腺结节、心肌缺氧，轻微脑梗……
一个又一个病症，都不致命，但就像医生说的，这些病都是平时生气不疏解造成的，不要命，但就是折磨人。
听医生这样说，我心里冒出一句话：一桩坏的婚姻，就是一场慢性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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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心疼婆婆。
且不说她身为原生家庭的老大，前半生几乎都在为弟弟妹妹而活。
也不说婚姻带给她的种种不幸与隐忍。
仅就我自己来说，她在我和徐宽最忙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我们带大了儿子。
当年在徐宽创业即将破产边缘，婆婆拿出全部积蓄支援我们。
她是一个给自己买件衣服都会心疼的人，但，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她根本不去想这份钱收不收得回来，只想帮我们度过难关。
所以，当徐宽挺过危机之后，每次我们给婆婆买东西，真的是什么最好买什么。
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一定会把婆婆带上。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也太亏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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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住院的日子里，我和徐宽放下手头的一切围在她身边。
包括上初中的儿子，一听说爷爷奶奶病了，顿时就哭了：“奶奶要不要紧？疼不疼？”
而对于爷爷，他甚至问都没有问。
说实话，儿子的反应让我内心特别有感触。
人都是情感动物，付出就有回报。
说句特别现实而难听的话，公公还活着，但没有人惦记他。
而婆婆不一样，我们打心眼里揪心难过，恨不得替她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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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护时，我跟婆婆聊天。
我说：“妈，您放心，以后，有我、徐宽和你大孙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他能改，你就跟他过，如果还像从前一样欺负你，你一定要硬气起来，健健康康地多陪我们几年。”
婆婆听了，眼泪成河：“有你们，妈特别知足。”
但我也很坦白地告诉婆婆：“人善被人欺，说的就是你。我不相信通过这次教训，他能改好，很可能还会变本加厉。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实在不行就离婚，最不济也要分开住，自己管自己，你这辈子，也该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我甚至已经安排好了，可以把公公送到养老院去。
他不是喜欢被人侍候吗？可以给他找那种一对一照顾的地方。
如果他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给婆婆租房子，或者让她和刚刚退休的小姨一起，去海南或昆明旅居。
现在的我和徐宽，支付得起。
婆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可以这样活。
所以，听完我说的话，她脸上的表情是亮的。
这不在她的思维模式之内，她以为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可我的人生哲学特别现实：我管不了全世界，但在公婆这件事情上，就要爱憎分明，惩恶扬善，好人就要有好报，恶人就要有恶报。
当然，我不会虐待公公，那是犯法。
但儿女义务之外的事，对不起，一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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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一个星期后，公公先行出院了。
可笑的是，他拒绝自己走路，坚持让护工把他推到楼下，然后抬进车里。
结账时，护工苦着脸对我说：“同样是照顾病人，就没见过像你们家老爷子这么能使唤人的人，吃饭都要人喂，晚上看我睡了就踹我的床……”
说实话，我都觉得很丢人。
那天和徐宽一起把公公送到家后，我把对他以后的安排统统都说了。
“要是不再欺负我妈，适当分担家务，退休金上交，那你们就继续过，如果做不到，那你就自己过。”
我承认说这些话时，我很强势。
但我也太明白了，对待像公公这样的人，如果你没有锋芒，什么都解决不了。
那天，公公小声嘟囔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离婚吗？将就过吧。”
这话真让人恼火，我立刻反驳：“别啊，千万别将就，我妈身体不好，再也经不住你那么气她了。所以，不分开过可以，但只要你还像从前一样，那我们第一时间会把妈接走。”
他听了，嗫嚅着说：“家里能有多少活，干就干呗。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儿女，劝离不劝和。”
这话，又怂又透着一份道德绑架，但我懒得再跟他争论。
我要的，就是他的一份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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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婆婆已经出院了。
她回家那天，公公熬了这辈子第一顿粥，还炒了两个菜。
这世上，没什么会不会，只有愿不愿。
很显然，婆婆对于公公这份改变又吃惊，又有点小知足。
我想跟她说，这还远远不够，你要硬气，要懂得利用人性，让一个男人把关心你爱护你成为习惯与常态。
但我也知道，有些东西，是教不会的。
除非婆婆自己真正强大起来，硬气起来。
在那之前，我和徐宽只负责在幕后，给她最坚实的底气吧。
当然，我们也祈祷公公能浪子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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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
毕竟，我也人到中年，也有儿子，未来我自己也会老，也会当婆婆。
我知道讲这些家务事，一定会有人觉得我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但即便被网暴，我依然想说两点心得：
第一，身为父母，就是要身体力行，德高望重。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对未来的儿媳妇也是如此。这样，有一天，当你老了，病了，才会收获来自儿女真心实意的孝顺。
哪怕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常伴左右，但那份关心、心疼，是你最好的药，是你生而为人、为父母的尊严。
而这份心疼与亲情连心，不取决于孩子的良心和道德，一定是你年轻时用爱栽培出来的，而不仅仅只因为血缘。
第二，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多赚钱。人生中需要用钱捍卫尊严的时候太多了。
最简单的例子，公公如此令人讨厌，如果我们连饭都吃不上，或者出不起护工费，那我和徐宽就不得不日夜陪护他、面对他、忍受他。
对婆婆，我们出钱出力出感情；对公公，我们只出钱。
这种立场，这种给教训，需要金钱做支撑。
这不是鸡汤，是赤裸裸的人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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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进一次医院，就是一次人生仓库大盘点。
不仅要看看自己银行账户的个十百千万，也要查查自己的健康余额、亲情存量……
真的，无需求神拜佛，医院就是最好的修行之地。
一切想不通的事情，一切懒惰、抱怨、矫情，到了那里，都会找到最切实的答案。
那里是求生的地方，也是教我们应该怎样活着的地方。
以上，与大家共勉。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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