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十四回 | 才出蛇窝，又入狐狸洞的马纯上
马纯上也是个倒霉孩子，刚从冰冷的蛇身边离开，转头就掉进了狐狸设计的陷阱里。蘧公孙这人，其实还不错，有点不求上进，却也不是多么令人诟病的缺点，而且有才华的人带点避世性格，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个加分项，但他在对待马纯上的帮助这件事情上，委实有点冷血了。蘧公孙家的丫鬟双红和娄家的宦成私奔，蘧公孙逮着两人不放，宦成在一个差人的指使之下，准备告发蘧公孙私藏反贼王惠的枕箱，告发的呈子半路被马纯上先看到了，出于对朋友的情谊，便拿出自己的所有家当九十二两银子帮蘧公孙把呈子给拦了下来。马纯上对差人说，他的束脩其实只有一百两银子，日常花费了一些，去杭州还要一些盘缠，九十二两是他能拿得出来的极限了。也就是说为了帮助蘧公孙，马纯上倾尽了自己的所有，这可能是许多亲兄弟姐妹都办不到的事情。蘧公孙与马纯上第一次会面，起先蘧公孙还含糊，是马纯上详细说了原委，蘧公孙才承认了，马纯上也是个薄面子，不知怎么开口让蘧公孙还这个九十二两银子，便说“就是我这一项银子，也是为朋友上一时激于意气，难道就要你还”，与此同时还不忘提醒蘧公孙赶快把那枕箱烧了，免得后面再引来其他的祸端。但凡是个讲义气之人，听到这话，怎么也要把这九十二两还了，即使眼下还不上，也可以写个借据来日偿还，蘧公孙耳朵里却只听见了“难道就要你还”这六个字，倒身给马纯上拜了四拜，回身又将马纯上的这般义气与妻子鲁小姐说了说，两人一起感叹了一番马纯上的大义。次日马纯上要去杭州来蘧家辞行，想必多少有点看看蘧公孙会不会还钱的意思在，蘧公孙倒是有邀请马纯上留下小住，被马纯上拒绝之后说要给他办酒践行，马纯上依然以“还要到别的朋友家告别”为由拒绝了，再次日蘧公孙带了二两银子和一些小菜来给马纯上送了行。作为朋友，我的境况如何你心里该知道，作为朋友，我尽心尽力地帮你，而你却对我这份帮助里真金白银的付出视而不见，办一场酒席践行世人只会说你重情义，可是于我往后的生活，并无半分益处，与其如此，不如就此别过。马纯上到了杭州之后，原是住在选书的书坊，因没有什么文章选，便带了几个钱，到西湖上走走。不过马纯上与这只狐狸的故事主要发生在第十五回，我们下回再讲，感兴趣的小伙伴也可先看看关于洪憨仙（点击直达）的解读，本回主要说说马纯上的窘迫，因为这窘迫，八分是由蘧公孙带来的，另外两分是他自己的薄面子，这份窘迫，也正是马纯上相信洪憨仙的直接原因。西湖的风景有多美，就是放在今天也是称得上景点里的佼佼者，更何况未被人工污染的古代？马纯上独自一人欣赏了一番美景，本来心情大好，奈何肚子突然唱起了空城曲，西湖风景美美食也多，各种珍馐美食琳琅满目，马纯上口袋里的银子却只够吃一碗面，吃完觉得不饱，又去吃了一碗茶，买了两个钱处片嚼嚼，这才觉得好了一些。后面在西湖边游玩的几日，马纯上的肚皮与钱包又产生了多次矛盾。“马二先生从桥上走过去，门口也是个茶室，吃了一碗茶。”“那热汤汤的燕窝、海参，一碗碗在跟前捧过去。马二先生又羡慕了一番。”“马二先生每样买了几个钱的，不论好歹，吃了一饱。”“马二先生别转头来就走，到间壁一个茶室泡了一碗茶，看见有卖的蓑衣饼，叫打了十二个钱的饼吃了。”若是那九十二两银子还在，马纯上的西湖之旅想必会比这惬意许多，再节俭也不至于每顿饭都吃得如此抠抠搜搜的，每每想及此，便为他倾囊而出帮助蘧公孙感到不值。若是那九十二两银子还在，马纯上也不至于被洪憨仙用拙劣的骗局骗到。我想过为什么蘧公孙会如此心安理得地对马纯上金钱上的付出选择视而不见，也许是蘧公孙本性如此凉薄，也许是蘧公孙觉得如果不是马纯上横插一脚，他能以更少的支出解决这个问题，马纯上纯属是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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