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更厉害？涉县天门会的红缨枪对决武安红枪会的洋枪！—

编者按：傅岩伟先生的长篇文化小说《太行脚夫》，以细腻生动的笔触,展示了民国初年太行山区广阔的生活图景，堪称“民国市井风俗画、太行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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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集

小哭三、蔫二的他们被天门会拉出去打仗了，和谁打呢？武安的红枪会。据说是武安红枪会半路上劫了涉县东路上天门会，从彭城矿上买的枪和子弹。笨老大一听这事，差点惊掉了下巴。人家武安红枪会可是原来就有枪的，这次又劫了一批武器，更是如虎添翼。我们这些天门会的乡亲可只有红缨枪、大刀片子，土枪也只是听个响声吓唬人，没有一支枪能打出子弹。人多有啥用呀？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非吃大亏不可，十有八九会死人的呀！想到这里，笨老大睡意全无，立刻就揣上他的宝贝橹子出发追赶去了。

笨老大大步赶，小步跑，恨不得一步追上天门会的乡亲们。他一边跑一边想，这个周家的大少爷，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肯定和军阀政府有牵连。这明显用的就是“离间计”，挑起天门会和红枪会的厮杀，自己坐收渔利。可悲的是自己也给他们当枪使了。两边都是受苦的老百姓呀！你们知道吗？当你们打得死的死，伤的伤的时候，那些挑拨离间的军阀资本家们在背后偷着笑呢？笨老大更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汗水浸湿了他的棉袄，头上淌下的汗水流里他的眼睛里，眼里一阵烧灼，他忙用手背摸去眼前的汗水。就在他闭眼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小哭三和四瘦，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蔫二的在声嘶力竭地呼救……心里猛一激凌，不觉打了个寒战。

笨老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动脑子想这么复杂的事。我去干什么呀？当然是最好劝解他们不要打。可他们也不可能听自己的劝解罢兵休战呀！但自己冒死要告诉双方的兄弟们，这是军阀和资本家设的圈套，千万别上当呀！我这么说，谁信呢？军阀政府和煤矿资本家设置的毒辣诡计，怎么能让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地主家的一个长工而已！你这不是骗鬼吗？说了也白说，百分百会换来一顿鞭子。那怎么办？难道只有如实把自己办过的事供出来吗？那样，不就是明摆着找死吗？人家双方都会想：原来是你通风报信，让双方结下的冤仇呀！不杀你！杀谁！想到这儿，疾步如飞的笨老大，猛然来了个“急刹车”。急停下来的身体，自然而然猛地前倾，为了不致于摔倒，他不得不重心下移，蹲了下来。他抱个脑袋蹲在路边拼命地想呀想：我这急死慌忙的去干什么呀？是去送死吗？可我不想死！我才20岁，还等着娶媳妇呢？我可不能死，我死了！我爹、我娘怎么活？就要到手的新媳妇怎么办？算了吧！就当咱不知道这会事。可那两方一开战，可是要死人的呵！小哭三是西村巷口的敢死队长，首当其冲就是他呀！小哭三刚刚娶了媳妇，他更不能死！哎呀呀！真的是难死人了！去！就是去自个儿找死；不去的话，有可能好朋友就会血染黄沙。怎么办？怎么办？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万全之策。要是有蔫二的在一起就好了，那小子鬼机灵，一定能有出其不意的鬼主意！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怎么办？嗐！瞎想啥呢？砍下脑袋碗大个疤，咱笨老大啥时候怂过！不就是去看看能不能劝解双方罢兵休战吗？还不一定能说上话呢？两边打仗的主帅是谁呢？要是黑嗐子和村里河南岸的李武就好了！李武不见得听咱劝，但黑瞎子毕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这点面子总会给的吧！想到这里，笨老大似乎胸有成竹一样，站起身来，大义凛然地奔赴了生死未卜的沙场。

但毕竟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了，当他赶上村里人们的时候，双方在大社村的河滩上已摆开了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笨老大最先遇到的都是天门会劳师远征中，那些掉队的老弱残兵。这些人统一的标记是脑门上和腿肚都贴着“上神保佑，刀枪不入”的神符。一问，他们有西戍、马布的；也有偏店、赵峪的；还有更乐、台村的……就是没有找到井店村的人。笨老大想的太简单了，在这成千上万人的战场上，那有他说话的份儿呀！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在对方的枪口下，尽最大能力保护自己的乡亲和朋友们。为使自己不显得另类，笨老大从地上捡起一张别人腿上掉了的神符，贴到了自己的脑门上，从队伍最后边赶到队伍的最前面。这时天门会的前锋队伍已经在大社村的西河滩上摆开了进攻的架势。

只见头上缠着黄丝条，身穿黑褂子，系着黄腰带的天门会敢死队员们，排列在三尺多高的土河沿上。蹲着马步，举着大刀片、红缨枪、白蜡棍、九节鞭等各式各样的武器，呼喊着：嗐！嗐！嗐！笨老大在河滩上终于找到了井店的人。果不其然，小哭三带着他的弟兄们排在最前面。队伍中苯老大一眼就看见了蔫二的，只见他右手挥着大刀片，左手还挥着个圆圆的木锅盖，显得有点与众不同。但在这大战之前，人们都全神贯注河的对面，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抬眼向河对面望去——

大社村的干河滩只有100多步宽，在东河岸上排兵列阵的是红枪会的队伍。他们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洋人，是义和团的底子，队伍略显整齐一些。最高处是红底黄字的“将”字旗。前面依次摆开的有：打着“岳”字旗的，是练岳家枪的长枪队；打“罗”字旗的，是练罗家枪的红缨枪队；还有打着“关”字旗的长柄大刀队；还有打着“张”字旗的长矛队；在井店正对面的是一支打着“程”字旗的大板斧队。只见他们头上裹着红头巾，身上斜披红缎带，手持各式武器，跺着脚步，擂鼓呐喊，尘土飞扬，杀气腾腾。最吓人的是排在最前面是手端新式步枪的那几十个枪手。他们正以半跪的姿势，将黑洞洞的枪口直接瞄准河西岸正在排兵布阵的天门会兄弟。两军阵前，笨老大好想看到那个黑瞎子。他在哪里呢？但即使看得见又怎么样呢？这时候只有兵戎相见了，根本也说不上话呀。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营中红色“将”字旗下，举起一道黄色横幅，上书“无冤无仇罢兵议和”八个大字。片刻之后，天门会的杏黄旗下，也举起了八个大字：“不还武器血战到底”。这时，河东岸红旗摆动，排枪齐放。呯呯呯！震耳欲聋。不过子弹全部都打到天门会队伍脚下的河沿上。原来只是红枪会的威摄射击，但刺耳的枪声和子弹击中土坎，荡起的尘土从脚跟前腾空而起，吓得站第一排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为稳住阵脚，天门会喊起了“上神护体！刀枪不入！文帝显圣！所向无敌！”第一排的人又被推到河沿边上。只见黄旗摆动，战鼓擂响！呯呯呯！天门会的枪声也响了！可惜只是一些土枪和叫做神枪的铁炮仗，只能是听听响声，虚张声势。即使土枪里装上铁沙，打到河对面也只是沙子雨，没有一点杀伤力。枪声响过，进军鼓擂得一阵紧似一阵，头目尽管高喊着“冲呀！”“杀啊！”但天门会的敢死队员们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冲下河沿。

作者简介：傅岩伟，男，1956年生人，涉县井店人。1971年高中肄业后务农8年。1979年考入邯郸师专，1981年之后，从事过教学、行政和党务工作。曾主笔编撰《涉县教育志》、《涉县基层党组织工作手册》等书籍。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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