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翼叔的生卒年

张秉祥

       关于明末清初云南诗人陈翼叔的生卒年月，史料上没有记载，仅说他活了七十岁。就目前见于刊物和报纸的说法有如下两种：王丽珠同志认为：“公元一六○八年生，”“公元一六七八年，他卒于巍山县盟石山石棺中。”①  我在一篇短文《民族诗人陈翼叔》（见《云南日报》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四日第四版）里认为他生于公元一六一一年，卒于一六八一年②。现在看来，这两说均不确，因为陈翼叔的晚期作品《天叫集》中有一首《挽程石门先生》的序中说：“岁壬戍，闻程石门先生议降而死，兹游归化寺，见壁提句，不胜凄然。予虽未识先生面，然诗文乃一脉也。如依韵赋诗二章以挽。”既然壬戍年（一六八二年）诗人还在写诗，这一六八一年自然不是他的卒年。

       那么，哪一年是他的卒年呢？

我们知道，陈翼叔的诗稿在他逝世后有所散佚，还传说《是何庵》稿曾焚于乾隆四十八年左右。因此，一九四六年由徐克权先生主持刊印的《重刊明遗老陈翼叔先生诗全集》中的诗，都是后人所能搜集、保留下来的部分。诗集虽尽量按各个集子写作和刊印先后年代排印，然而，其中的一些诗实际上已经不是照原先的写作年代编排了。例如，与陈翼叔同时代的人李自白说：“余丁未岁（一六六七年）见《宁瘦居》刊成，又于壬子岁（一六七二年）见《宁瘦居续集》刊成，传播滇外。”（见《全集》第八页）然而，在《宁瘦居草》第二卷中，竟然发现丙寅（一六八六年）写的诗。这首诗显然应当是《天叫集》第二卷中的，无疑是后人整理他的诗时的误排。类似的情形在《全集》中还有几处。因此，单凭现存《全集》中最后一集《天叫集》的写作年代来判断陈翼叔的卒年是不可靠的。

通观陈翼叔的诗，从标有写作年代的来看，最晚的便是上面提到写于丙寅（一六八六年）的那一首，诗题叫“丙寅暮春顾绳其过访”。这就是说，陈翼叔的卒年当在一六八六年之后。

又《宁瘦居续集》卷一中有一首“哭长兄”，诗前附有小序，曰：

长兄讳甲才，号旷仙。……。迄今年近七十，果醉酒而故。异哉吾兄，处于浊世，有渊明之风，刘伶之兴，非旷仙而何？佐不以诗，哭而以诗讃。但死于此时，又有不得所处，佐不以诗，而又以诗哭之。

幼以书为业，老将酒作缘。

醉来即卧地，醒后便呼天。

醒醉自无乱，死生何又怜？

若过兔子岁，得见龙儿年。

从序及诗中，可以知道，陈翼叔的长兄活了六十九岁，死于丁卯（一六八七年），诗亦写于这一年；陈翼叔应当卒于丁卯年后。

陈翼叔说：“岁庚申（一六八○年），予避乱深山，所携者惟诗画耳。”《天叫集》便是他这个时期的作品，也是他最后的一本诗集，集前有一篇“自序”，其中几句说；“兹行年六十，复著诗若干首，晓潮孙先生云：此创言也，能辟人世所独无，能开人世所未有。噫，予乃何人，而敢当此哉！”序自然应当写在诗成之后。我们上面提到的那首一六八七年的“哭长兄”的诗便应该属于这个集子里面的。假如就以这一年为《天叫集》完成的末年的话，序便是这一年写的。他六十岁十写这篇序，这样，我们便可以认定他当生于一六二七年，卒于一六九七年。

我提出这个生卒年，还有如下几个依据：

第一，在《宁瘦居续集》卷二中有题名《三十四岁诗》的诗，里面说；“斜风细雨送归春，树色含辉草色新。才去游山一二日，回来不见两三人。深可叹息邻居子，与我同庚今已死。”这就是说，三十四岁时，诗人已经隐居到蒙化盟石村。他隐居时，至迟应当三十三岁，据罗庸的“序”中说：“永明王莅滇，翼叔以黔国命奉使蜀中，及归，则王已奔缅，乃负剑归隐于滇西之蒙化为其郡人。”永历帝是一六五九年入缅的，陈翼叔便该在永历入缅后的一六六○年归隐。这时他正好三十三岁。

第二，依照陈翼叔的长兄卒年为一六八七年，生年当是一六一八年，他的长兄大他九岁，这在情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从陈翼叔的诗里得知，他还有个二哥号睡仙）。

第三，陈翼叔三十四岁始学诗，他在《天叫集》自序中说“不二三年间”，著有《宁瘦居草》和《宁瘦居续集》。当时人魏人京在读了陈翼叔还未刊印的《宁瘦居草》手稿后，撰文说：“有心者，不必谋翼叔面，问翼叔心。后日读是诗，即可想见其为何如人也。”（见《全集》第三页）。魏人京的文章写于壬寅（一六六二年），其时翼叔三十五岁。

第四，陈翼叔前期作品《宁瘦居草》、《宁瘦居续集》均是担当和尚校阅。在《宁瘦居草》卷一中有“寿担当和尚”一诗说：“弥天障雾满关山，多少英雄发有斑，担老上人古且怪，年余七十尚童颜。”依照一九七九年版《辞海》（缩印本）第二九七页“普荷”（担当）一条注：担当生于一五九三年，卒于一六八三年。按诗中“年于七十尚童颜”说，担当七十一岁时是一六六四年，其时，陈翼叔三十七岁。这与陈翼叔三十四岁始学诗，“不二三年间”著有《宁瘦居草》二卷，《宁瘦居续集》二卷之说的时间也相符合。

第五，陈翼叔中期作品《是何庵集》卷一最末一首诗《祭灶日与睡仙兄饮有感》说：“历尾相摧过五十，冷然虚度许多春。”紧接卷二第一首诗，诗前有一小序：“岁丁巳沙滩哨僧视行人若枯鱼，以善化人，凿石引水数里许，济其谒，结无尽缘。原籍江右陈翼叔来此，喜而赠以诗。”丁巳（一六七七年），陈翼叔正好五十岁。

所以，我觉得，陈翼叔生于一六二七年是很可信的。

而且，从《天叫集》卷二的一首题为《寿杨东越先生》的诗里，我们还知道陈翼叔生于阴历二月初六日：

欢前不负到老时，乐后岂虚小来日。

暖风二月诞弥逢，我乃初六君初七。

君赠我寿松一株，我赠君寿鹤一只。

 

注：①见《昆明师院学报》1981年，第3期王丽珠文。

    ②见《云南日报》1981.4.24

 

（原载于《昆明师院学报》198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