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书

书，有的单薄，有的厚重；有的精彩，有的平淡；有的波澜不惊，有的波谲云诡；有的前重后轻，有的前轻后重。

人生如书：有的人的一生非常短暂，可能只有二三十载，如王勃；但也有些人的生命长度超过一个世纪，譬如说我生活的这个长寿之乡的“百岁老人”们。有的人的一生故事很多，总是能够吸引足够的眼球，譬如说嬴政、刘邦、李世民、赵匡胤、努尔哈赤等皇帝。但更多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却是默默无闻、平平淡淡，这些人多是平民百姓，被一些人视为草芥的。有的人的一生顺风顺水，要啥得啥，有的人的一生却是跌宕起伏，充满悬念和刺激。前者如很多属于贵胄之列的人士，后者如三起三落的邓公等。有的人的人生开局很不错，但收尾却太过潦草││当然也有人恰恰相反，低开高走。

孔子的《论语》的总字数有几种说法，最少的说是一万一千七百多字；最多的说是二万多字。但无论如何，拿今天的标准来看，它大致也只相当于一篇短篇小说或中篇小说的篇幅。然而，这部书对于中国社会、中国歷史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的──旧时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而在其诞生后二千多年的今天，《论语》中的思想和智慧依然受到热烈的追捧。而孔子的弟子中，未必是最短命，但肯定是最短命之一的颜回，只活了三十一岁，如果拿书作比，或许只能称是“小册子”，然而，因为“好学”与“仁人”以及一些其他原因，他却于身后倍享尊荣──自汉高帝以颜回配享孔子、祀以太牢，三国魏正始年间将此举定为制度以来，歷代帝王封赠有加，无不尊奉“颜子”。

当然，还有生命的长度更有限，但生命的光芒却无比耀眼的，譬如说汉代的霍去病，初次征战即率领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把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在两次河西之战中，霍去病大破匈奴，直取祁连山；在漠北之战中，霍去病封狼居胥，大捷而归。而他于元狩六年病逝的时候，不过二十三岁！

一九七七年，恢復高考制度以后，中国科技大学招收的首届“少年班”中，有一位江西籍的神童，一度曾经名满天下。这位神童那时不过十三、四岁吧，书读得好，棋下得好，被视为那班“英俊少年”的代表。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君或许真的被古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说法诅咒了，后来的个人发展并不如人意。他留校任教，职称停留在讲师上便再也没有动静了；若干年前，更是听说他已经出家，遁入山门了。

也有些人可能长时间藉藉无名，但因为属于书籍中的超长篇──非常能活，忽然有一天当他发现同时代的很多文朋诗友、学术中人一个个撒手西去，他竟然成为同辈之人中的倖存者的时候，幸福从天而降──各种荣誉或恭维铺天盖地，弄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拿“我不是什么大师，只是比大师们更能活而已”来自我解嘲。而人总是对“超长篇”充满敬畏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对于此类作品，人们未必有耐心认真地去解读，可单单是看那厚厚的如同砖块的“巨著”，大家就五体投地了。

人生真的跟书有几分相似。今天的我读一本书，当书页翻过去超过一半的时候，往往心会一紧：书翻过一半的时候，感觉“结尾”就近在咫尺了，哪怕是再大部头的书都有这样的感觉；而像我这样已经是知天命年龄的人，即便是以百岁为期，那么，也可以说“书”已翻过去一半了！所以，这时候我经常会合上书，闭上眼，沉思片刻，整理自己的心情，回顾过去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也有的时候，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我手头拥有的是一部更大部头的书，可以允许我重新选择，那么，我会选择什么样的阅读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