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

一次参加学校的会议，轮到某位校长——严格说来是“副校长”讲话，我很认真地在听，忽然听到他提及我的名字，我不禁吃了一惊：吃惊的原因并非他批评我——事实上他也没有批评我，仅仅是因为某种需要而提及我；是因为这种直呼其名的称呼方法，我很少听到：一般而言，在学校里，同事之间多是以某某老师相称；而这位校长不仅对我直呼其名，并且把我的名字都弄错了。

你当然可以说我有些神经过敏。但是，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个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的民族。人与人之间的起码的尊重与礼貌还是该有的吧？也不说很多老师称我“严老”，单单是就年龄来说，我就要比他长不小，因为这个，是不是就有理由让他对我稍稍尊重一些，比如说，如其他某校长乃至老师一样，称呼我某老师？

对于那些称呼我为“严老”的老师，早些年我通常都会在第一时间予以纠正：你们在“严老”后面，还少了一个“师”字，是“严老师”，而不是“严老”。我之所以那一阵不厌其烦地予以纠正，那是因为我以为虽然作为普通教师，我在某些方面可能稍显突出，胡须也确实比不少老师更长；但另一方面我同时认为，我就普通教师一个，与大家是同事关系，故而无需特别恭敬——特别恭敬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也会让我很不自在。与此同时，我在与年轻人的相处过程中，也会自觉拒绝倚老卖老，而对他们以某某老师相称——这也是教师相处过程中的常态与基本要求。

那位校长，为什么会在会议上对我直呼其名？或许与他有种在教师面前的居高临下的心态有关——教师群体跟其他很多知识分子群体一样，通常说来天生胆小，尤其是在领导们——校长、主任们的面前，心理负担会很重；反过来说，因为教师群体的这一特点，也让一些学校领导，不太把教师当人——当作平等的人来尊重，无视他们的想法与看法，甚至喜欢摆出一副凛凛然的模样。当然，即便如此，像这位校长这样，对于比自己年长不少的老师直呼其名的，还是个别——我的职业生涯中，产生过一定交集的校长、主任乃至局长之类不少，但这是唯一的一个——直呼其名并且把我的名字弄错了的。

如果换了一个人对我直呼其名，我未必会这样敏感。比如说，与我一起长大的不少老邻居，很多人在超市、在街头、在小区假如碰到我，他们通常都会对我直呼其名；又比如说，我作为知识青年插队农村所在的生产队里的那些乡里乡亲，如今他们碰到了我，很多人甚至还会称呼我的小名。为什么他们对我直呼其名甚至称呼我的小名我并不介意？那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基础不一样，也因为他们的身份不一样，直呼其名更多反映的彼此间的亲切、热络而非其它。

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尊重。对于做教师的来说，也是这样。反过来说，作为教师们的顶头上司，学校里的校长与主任们，是不是真的该注意这一点？也可以说，作为学校领导不能太把自己的那一官半职当回事，而更应该做的是，把自己视同教师中的一分子；就是真把自己当领导，那该做的也该是更要尊重每一个老师——假如一个校长，就连对本校的老教师都缺乏应有的尊重的话，那么，他可能怎样对待学校里的年轻教师，我们并不难想象。这样的学校领导，至少其人文素质，是不是让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