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扬州的姨兄委托我寻找近60年前的奶妈,我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可惜的是,奶妈本人已经过世。而同样可惜的是,她的两个与我姨兄年龄相仿的儿子,稍大的那一位也已经辞世了。由她这个已经过世的大儿子,我不由联想起一个与他同名的,我昔日的同事老蒋——我姨兄奶妈的大儿子姓薛。两人姓不同,名相同,因此,一度我还误以为老蒋就是我姨兄奶妈的儿子。
33年前,我从一所农村中学调入城里的另一所学校。当时,学校传达室里负责传达工作的,就是老蒋。老蒋生得高大,也很英俊,堪称一表人才,那时不过30刚出头一点。让人印象同样深刻的是,他人很和气也挺能干,因此,在我看来,做我们这单位的门卫实在有些委屈他了——他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并且我还为这说过他,但他却因为惦记这一件事,没有像有些人那样选择跳槽。什么事?因为在我们学校里,他之前,有与他工作性质相近的人,临时工转成了计内工;而就学校里的临时工来说,在这里工作时间比他更长的就一人。因此,在他看来,如果还有临时工转为计内工的计划的话,就快轮到他了。
或许就因为惦记着这个,哪怕是在1990年前后,学校里不少临时工走人了,他仍在坚持。坚持了多少年?至少有6、7年,即在1995年前后,不少单位开始改制,不仅临时工转为计内工彻底无望,而且原来很多属于编制内的职工也纷纷下岗,他才离开了学校,去了某个建筑工程队做饭;再后来,在一家餐馆里打工。——他在那家餐馆打工期间,我还去看望过他。再后来,他的消息就少了。我最后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是,他的肾脏出了问题,一侧肾脏手术切除了。
老蒋真的是个好人。记得我到学校不久的一天,快放学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而我家距离学校挺远的,因此,我临时决定不回去吃饭了,准备在学校食堂将就。老蒋知道后,便约我在他那里搭伙。我哪里肯麻烦他,一再谢谢,谁知快放学的时候,他居然冒雨出现在我办公室朝北窗口的外面,敲着窗子示意我去他传达室那里。盛情难却,我这天的中饭就是在他那里吃的。吃的是菜饭,味道相当不错——他做饭的手艺挺好应该是原因之一,而他那番美意感染了我,让我的味蕾异常敏感应该是另一原因。我还记得与他相关的另一件事:那一阵,他把女儿带着身边上小学,他女儿的小腿意外地骨折了,那些日子,他天天自行车送她上学放学,如同很多做母亲的那样,细心地照料她。
我与老蒋中断联系已经快20年了。这20年里,老蒋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可我时不时还会想到他,跟一些同事谈到他。让我非常感叹的是,或许正是因为对于计内工的无限期待,让老蒋错失了选择更适合他,也可以给他带来更丰厚的收入的工作——他来到我们这所学校的时候,相当年轻;而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40开外了。40开外,虽然就今天的我看来,年纪不能算很大,可从择业的角度来说,可以选择的余地却已经变得小多了。顺便说一句,我们学校里,临时工里工作时间比老蒋更长的那位,是个木匠,他最后竟然因为中风,在不到50岁的时候就辞世了,同样没有等来他梦想的计内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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