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旷达

以阮籍、阮咸为达标的诸阮的潇洒与旷达，众所皆知。在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任诞》一章中，甚至有这样骇人的情节：阮咸来到族人中聚会，就不再用普通的杯子倒酒喝，而用大酒瓮装酒，大家坐成一个圆圈，面对面大喝一番。当时有一群猪也来喝酒，他们径直把浮面一层酒舀掉，就又一道喝起来。

当然，除此而外，诸阮还有不少类似的十分旷达的言行，比如说，阮籍的母亲去世了，他依然酒肉；客人上门吊唁，按照风俗，儿子该嚎啕大哭，然后客人再行礼，但是阮籍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为什么诸阮无视习俗和规矩，如此潇洒和旷达？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为旷达而旷达，而是因为那时曹魏与司马氏之间的权力斗争相当尖锐，作为名士，也大都在朝廷里有一定官职的他们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稍有不慎即有可能灾祸加身。因此，他们恐怕是为自保而旷达；也可以说，他们是不得不旷达——因为如此这般，斗争的双方有可能认为他们另有所爱，无意介入他们的政治斗争。

我们从什么地方能够看出这一点呢？还是在《世说新语·任诞》中，有另外一段很有意味的文字：阮浑长成，风气韵度似父，亦欲作达。步兵曰：“仲容（阮咸的字，指阮咸）已预之，卿不得复尔。”——这段文字的大意是：阮浑长大成人了，风采、气度像父亲，也想学做旷达的人。他父亲阮籍却对他说：“你堂兄阮咸已经加入了我们这些人了，你不能再这样做了！”

自己旷达，却不让儿子像自己一样旷达，是不是反映了阮籍内心的纠结与痛苦？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说，假如不是诸阮不能不旷达、不得不旷达，把太多的时间耗费在喝酒、清谈上，那么，他们本是可以为中国文学史增添更多华章美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