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我是在1996年从如城东门的税务所宿舍楼搬住到城南新村我们学校盖的集资楼的。在这里，我前后住了近10年。

这个小区的住家非常复杂，但主要有这样几类人：通过集资的方式建起宿舍楼的单位职工，因为土地被征用而住进楼房的失地农民，因为城市拆迁而无力在小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原来老住宅的地面上购房而在这里购房的拆迁户等等。

在我们学校集资楼的北面的那台楼，就属于住家非常复杂的一台楼。

我很早就注意到，在我北向的书房窗户对面底楼，有一间车棚，车棚里住了一对老人。那男的头发稀疏、腮帮下陷，身量很大，走路摇摇摆摆，年龄应该在80开外。而老婆子年龄应该在70上下，瘦瘦精精，成天在家里忙个不停。后来通过与两位老人交谈我才知道，老爷子是从人民医院药房退休下来的，名叫李杰，祖籍山东，似乎是是历史上有些问题的人——但老爷子非常倔强，又坚决不肯承认这一点。而由于他是北方口音，牙齿掉落得又不少，口齿不是很清，所以，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搞得很清。老婆子退休前是医院里的保洁工。

这李杰，与老婆子似乎也不是正经夫妻，应该算是事实婚姻。老妻子的儿子在工商局工作，对于他们的关系也是认可的，但是后来不太清楚因为什么彼此间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和冲突，以致老妻子的儿媳妇将老头子扫地出门。那一天发生的事直到今天我想起来还头皮发麻：80开外的老爷子似乎坚决不肯离开他住的车棚，而辣劲儿十足的儿媳妇就连着他的被褥，将他拉离；最后，老爷子就坐在我们家车棚门前的地面上。一些邻居私下里表示，儿媳妇这样的做法太过分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包括我在内。

记得就在这一年几乎同一时间，我父亲鼻额窦炎手术住院；不久之后，李杰也住进了医院。不同的是，我父亲很快就痊愈出院了，李杰最终竟然没有能够再走出医院——在医院住院期间他走了。我在我父亲住院照应期间，还曾看到从窗外缓慢走过的李杰的身影。

这李杰，很会做风筝。他能够用废弃的塑料袋扎成活灵活现的鹰型风筝。那时候距离我们居住的城南新村不远有一个被人们称作三角地的地方，是附近人们常去的休闲场所，有较大的绿地和水磨石的溜冰场，自然也是放风筝的好地方。记得李杰就经常像小孩子一样在那里席地而坐放风筝。根据这个，我写了一篇后来发表在《中国环境报》上的小说《放风筝》。

他过世的时候应该年近9旬了，身板依然还行。假如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或许他可以活到100岁。

那时候我儿子病休在家，我经常会带他到三角地那边散心。李杰看到我们，都会微笑地朝我们点点头，算是跟我们招呼。我儿子对李杰的老鹰风筝非常感兴趣，只可惜我没那个手段，而只能回家去与他一起扎了一个最简单的大头风筝给他。

这李杰，还有些事，是我10多年之后来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