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的艺术

艺术首先是技术，我们在谈及艺术的时候，总是或多或少的将艺术神圣化，这动机在于区别艺术和非艺术，艺术家和非艺术家。如果今天艺术家就像跳大绳的民间的巫师，而且是公认的，社会地位低下的，没有什么文化的行当，那么，就没有人承认自己是艺术家了。

艺术作品也是如此，是那么无用，它并不给人以温饱，也无法给人以安全感，墙上挂那么一幅字或者画，并没有为我们增添什么。于是，才有评论家的玄化艺术，也才有艺术家的自以为是。因为，不这样的话，艺术还真的无用了。

近来，我越来越觉得艺术就是技术，既不深奥，也不神圣，无非就是什么也做不成的人，做着毫无用处的东西，如果这东西还有一点价值的话，那就是里面还要一些技术的含量，虽然无用，但你却做不到，或者你根本就不想去做。

那天，装窗户的一对夫妻来我的工作室安装，这一对夫妻有点傻，我至少是这么认为的，但技术很娴熟，他们先是把旧窗户卸下来，因为在八楼，一转眼，那有些肥胖的妻子就攀上窗台，拿着一个废纸箱，半个身子悬在窗外。他们怕石子落到下面的停车场，砸了汽车，赔不起。但他们没考虑，如果自己丢下去，谁又赔得起呢。你可以将这个当作一种忘我，一种傻气，如果有理论素养的人，还可以看到一些类似行为艺术的味道。（因为，他们趴在窗台上，扭曲的劳作的形体，很诡异，也很有戏剧的暗示性，是那种让你心惊肉跳的暗示性。）我没见过这么让我感觉恐惧的艺术，如果这是艺术的话。我说，打住，都给我进来，站在地上，慢慢敲，再爬到窗外，我不干。

艺术，可以当作这样的一个过程，危险的过程，这样的危险，常常自己没有觉得，总是让边上的人觉得危险，恐惧，这样才能显得艺术家的大无畏。

当我们坐下来，休息，喝口茶，抽口烟，我说，你们的做法太吓人了。

那老公呵呵呵的笑着，他妻子在边上说，怎么会呢，我们天天这样，你这不算高的。

你傻啊，你以为八楼落下去和二十楼落下去会有区别吗？但是我没说，和艺术家有时候是说不通的，尤其是那丈夫的神气更觉得可恨，或者觉得他老婆是摔不死的，或者就是巴不得摔死，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像个艺评家。

其实，我和一些艺评家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至少可以坐下来喝酒，聊天，而且，我觉得他们喝酒聊天的时候说的，和写出来的艺术批评完全不是一个空间里发生的，让你叫好。有时候，我会盯着他们的脑壳想，同样的大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思维和想法呢？

也是今天，和一个朋友艺术家聊起人的天赋，我想说，那些天才的艺术家就是天才，同样的文字，甚至知道的文字并不比你的多，但组合出来的文章或是诗句，就是让你惊心动魄。

这就是天才，朋友艺术家感慨的说。

天才是天生的，我说。

那不见得，你没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朋友艺术家说。

但是，八楼和二十楼丢下去，结果是一样的。这我知道。

因此，普通人和艺术家最大的区别就是，普通人只懂得生活，不懂得冒险，虽然艺术家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在冒险，但实际上是在冒险，至少普通人这么觉得。

再有就是，现在做了个书法道场，我一直觉得这名称很拗口，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因为有个道场，于是，交流的东西便多了，有你喜欢的，有你不喜欢的，而不喜欢的，常常又含着一些不理解，因为不理解而不喜欢，就显得这不喜欢的没有底气，于是，就不敢不喜欢，但还是喜欢不起来。就像偶然看到叱咤书坛的大书家的作品，还是不喜欢，虽然满网络都是誉美之词，可还是喜欢不起来，虽然不懂。

人很奇怪，有时候看到一个人，就会无缘无故的想吵架，想发火，好在文明的修养，便忍住了。其实想想，他和你无冤无仇，只是长着一副让你讨厌的嘴脸，凭什么你就生气呢？这和看到的一些艺术品感觉是一样的。

前几年，有个朋友向我推介一个艺术家，说这艺术家很牛，说他的作品看起来很单调，但知道他的人都说，这单调的颜色，他就像过去油漆棺材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油漆着。但什么时候算是结束呢？至少漆棺材的到了入土算是结束了，那么，这架上绘画，是不是等到展出的时候就结束呢？这展出和入土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我好奇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艺术家对于作品的收官的感觉，我觉得这样的感觉要比作品有趣得多。

很可惜，到了这一把年龄才知道，原来艺术不是想出来的，不是行为出来的，不是哲学出来的，更不是批评出来的。

很可惜！

2019，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