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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青藏高原第二部9——3继续跋涉在雪原中

 接上回,休息两天后,(为啥要休息两天?不是粮食快没了应该抓紧时间走啊!)队伍又踏上茫茫雪原。得到休整的战士们体力恢复了些,情绪逐渐地高涨起来,实际上在这里休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经过前几天的行军由于海拔很高,体力消耗相当大。

当到达宿营地后,有的人来不及等帐篷扎好,就一头倒在雪地上睡着了。等班长发现后找人将他抬进帐篷时,他像一根软面条那样的任由你怎么摆弄,就是浑然不知的给弄进帐篷去。

在休息的几天里,向导低头不语,只是抽闷烟。我明白他在想什么。指导员连长也像没事人那样,到处走走看看,不能再给他太大的压力,不然他就更想不起来回家的路线那不麻烦了。这几天我暗暗的观察,也没发觉的有什么事。是我听错了?希望如此。

这几天最麻烦的是寻找牛粪,大雪茫茫。没牛粪就不好做饭。连长让我们分成两人一组,出去拾牛粪。我们大家就撒了鸭子,带着武器跑遍了附近的雪原,甚至去了几座山,在雪地里用脚趟,感觉地下有异样就用脚踩踩,估计是牛粪弯腰拿起,一天中跑了不知多少路,很遗憾收获不多。虽然这里是牧区,可是人烟稀少,再加上大雪盖地去哪里去找牛粪?没有燃料也是问题,眼看就要断炊。取暖也要啊! 

附近有个帐篷,里面居住着几个人,相当于一个生产小组。他们有点牛粪,他们自己要用不肯卖。我们总不能饿死吧?连长呀咬牙,宁愿违反一次纪律,给那家牧民五块钱,买了俩袋牛粪,(在当时玉树州里一大麻袋牛粪只是四角五分钱)。五块钱在那时不得了的,能买好多东西呢!这样熬过了那几天最困难的时间。

自从卖了牛粪后,那户牧民就走了,他们可能怕我们再要买他的牛粪。那他们怎么过日子?他们一共是六个人五个男的、一位女的。其中一个男的成分不好,帐篷里没他睡觉的地方,每天晚上他只好带块羊毛毡在雪地里自己找地方睡觉。我觉得他很可怜,出身不好也不是他的责任,怎么欺负他、让他负责?辛亏,藏民的体质很好,他居然能在冰天雪地里生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对此,我想他们很厉害,野外不但冷而且有熊,狼,豺狗,野牦牛也不好惹,就是饿极了的老鹰也会伤人。他们野外生存比我们强。

告别这块让我心惊胆战的雪原,部队出发了。我看见向导的脸色好看些了,心里有了底。没事了。那几天连长让我们节省点粮食,每天吃两顿饭。行军途中在宽阔雪地里骑马的机会多了,“平时不骑马,上山推着马,下山马不骑,战时有马骑”的规定执行也松弛。可是,我们依旧走的时间多,其实看着瘦骨嶙峋的无言战友,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它们太累了,在野外草料不多。(它们每天和我们一样翻山越岭。)饿了就啃掉草根,渴了喝点冰水。

平日里在营房时它们脾气也挺大的,现在没脾气了。看我们开饭时它们不约而同地,跑到各自的主人面前,低头看着我们手里的饭碗!你说,我能吃得下吗?就给它留下一半,它的胃口大三俩下就吃完了。再看看我手里啥也没了,我给它取下料兜,它很郁闷的走开,去啃它的草根去了,可是那草根全部隐藏在厚厚的雪下面,它要用嘴巴拱开雪层才能吃上……

为了更快地赶回主要营地,我们夜里行军,月光洒下一片莹白色照在群山间。马儿打着响鼻,我们个个不说话,只是埋头赶路,皮棉鞋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卡兹喀兹的声响。虽然风不是太大,可是夜里也很冷的。咯咯发抖的牙床,体内不住的颤抖,皮大衣早已上身。装行装的马褡子已经空的的差不多,瘪瘪的。最后可以利用的是被子了,总不能像“南征北战”的国民党败兵裹着被子逃跑吧!连长低声地说:跟紧点!

走了(好像是)两天后,连长好像觉得不对劲,就大声警告都跟紧点,别掉队!其实也大家没人敢掉队,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掉队就意味着死亡。

那天到达的营地后,来了一伙人,他们携带着武器。自报家门说:他们是西藏丁青县的某乡的民兵,还拿出了证明。从我们离开宿营地起,他们就尾随着我们,夜里也不停止这样一直追踪我们。他们以为我们是土匪,打算跟着队伍的末尾,抓个掉队的。他们走得快他也跟着快,慢了他们也慢。他们始终没机会就跟在后面。

原来他们抓了个老匪:七十多了。(这个土匪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叛乱开始时,他也去了,那群人看他年纪大了不打算要,他可很想去。他们就给他一颗手榴弹,算是入伙了。后来在飞机的轰炸下,群匪们给打散了。他脱离了队伍,想投诚他又不敢,就在晚上偷偷的溜回家拿点吃的,躲进了山中。白天不敢生火,只有夜里而且是月光下才敢点火取暖。后来他的家人找到他让他投案自首。自首后被民兵看住,民兵想送他去州里处理。又怕麻烦打算给我们带回去。那不行!不是我们的,当然不要。连长当时拒绝了。带个土匪一路上还要派人看着他,不划算。自己粮食都不够还要给他分点。没办法他们只好自己管了,夜色笼罩雪地,我们宿营了。民兵们每人拿出羊毛毡再加上自己的皮袄,各人寻个背风的地方睡了。

那个老匪就惨了,被他们捆起来,放在雪地上,用羊毛毡盖上,不管了。我想:明天一定有个死人出现在雪地上。没想到第二天清晨,我们看看他还活着,眼睛还一眨一眨的。这个人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

出发了,民兵和我们告别,分道扬镳而去。看着他们走远,连长笑了:亏好,他们昨天前来打招呼,不然昨天晚上有热闹看,你们大伙儿也没的觉睡。他们跟我们屁股不是一天了。昨天让你们别掉队就是防止他们偷袭,如果,到了宿营前还没动手,那昨天晚上就有戏。防止他们偷袭我有准备,不过…..自己人打自己人不好。

我想之所以没打起来,还有一个原因是绿色的帐篷在雪地上很显眼。他们到后来应该能认出我们的身份。

经历了西藏北部地区之行,我看见的是军事斗争的严酷性:每天是饥肠辘辘,冰天雪地,后勤的困难。更要命的是地形地理不熟悉,指望地图很不靠谱。联络似乎也有毛病,小股民兵,小股部队他们没电台,只要有人报告他们立即出动,颇有斩获。而我们大部队要根据上级的命令行事,往往消息经过几道手续再传达到我们手里,我们尽管风风火火的立即出发,等赶到出事地点,还是迟了。黄花菜已经凉了很久,一点热乎气没了。

虽然,我们二连没打上仗,其中的辛劳也可想而知,爬冰卧雪,翻山越岭,高寒地带,温度差不多有零下三十几度,那时没有温度表,估计差不多。

西藏的步兵们就更幸苦。他们是六九年的八月出发的,装备是夏天的东西,由于是步兵,带多了背不动。只能带绒衣绒裤,他们脚上还是解放鞋。破的脚趾出来了,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衣服破了就从垃圾堆里寻找一些破布缝缝补补,白的、黑的、红的、更可笑的还有花的。他们的服装五颜六色很漂亮。就成了我们连长说的:花子队。土匪们拿其他人没法子,对付步兵还有一套,他们依仗着是骑兵速度快,打了就跑,枪一响只要打死几个人,他们就跑,步兵怎么能追上他们?西藏部队依靠人多势众取胜,围歼是主要的办法。可是草原那么大,怎么也难围住他们。据说这个个连队牺牲了二十几人,损失还蛮大的。他们六九年的兵是西安人。

他们身上飞舞的军旗比我们的花色更多,更漂亮!

以上这些情况,是我连二排,一次给缺粮的西藏步兵送些粮食,和他们接触后看见的、听说的。

我连没打上仗,一是可能消息不灵,迟滞了。二呢,可能是二连的名声太大,土匪不敢和我们交火。三呢,我想骑兵对骑兵,他们肯定占不到便宜。

当时听说西藏部队的情况,他们一到部队就遇见这样锻炼的机会,心里还是挺羡慕的,一当兵就有战打,当然是好事。啊!

现在上了年纪,想想好像有点不好,死一个人就要毁掉一个家庭。多残酷啊!人的生命难能可贵,轻易地失去不好,那些杨言打仗好的人,想想吧?如果是你死了,家人怎么办?

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了,日日夜夜想在战场上厮杀的骑兵没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指导下听说打仗就如同注射了鸡血,那样兴奋的年轻人也消失了!

思考让我重新看待战争,给每个人留点生存空间不好吗?万里长城依然在,可是秦始皇在吗?

想想在杂西科,死难的烈士们,他们长年安息在寂寞的杂西科草原,没人管、没人问。复原时听说有人去看过,好像管理的很不行。早段时间听老战友说:那里现在更加破败,人们已经将他们忘了。真是:情何以堪!不管人们现在怎么看这件事,可他们毕竟为玉树、为高原付出了生命!不该忘了他们啊!

有次,一个烈士家属,远道而来,向军分区申请了十五公升汽油,拿着条子来油库加油。(那时我在油库当油料员)我问了原委,就(肃然起敬的)多了给点油。他们是来把亲人的骨骼烧成灰,带回老家安葬。小车班用那台老掉牙的罗马利亚,送他们去杂西科,我也跟着去了。

那位烈士的亲戚(是他的堂兄弟),他说:老人还健在,就是体力不行,不能来高原看望儿子,就想将他弄回家。为了满足老人的意愿,我就替他跑一趟。

到的时候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看着一堆骨骼放在那里,汽油浇上去,火柴一点“轰”得一声大火起来,烈士的遗骸很快就化为灰烬,余下的骨头(有几块大点的骨头不好烧。)不要了。看着他家人(他的堂兄弟)悲痛欲绝的样子,(我虽然和他不识)也很难过。走的时候,他们抱着亲人的骨灰盒子,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杂西科烈士陵园。这个他们亲人在这里睡了很多年的地方,他回家了。那里还有很多的人呢!当时里面还有一百五六十位。时至今日我也没忘了当时的场景。

看着他们的穿戴都很差,(他们的生活可能也不如人意,不好。)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如果他健在,他父母的日子可能要好过些?白发人送黑发人多难过啊!

不敢想,他回家后是怎么样的场景。老人面对自己儿子的骨灰……

离开丁青的前一天,为了给我们送别,丁青清澈的河水好好的招待我们了。那天晚上做饭时,我在河里打水开始做饭,很快饭做好了,打开锅盖一看,呵呵!大家目瞪口呆,一锅黄澄澄的米饭出现在面前,开始有点当心,怕有毒。军医看了说:没事,水里碱性太大了,就成了这个样子。那河水的碱性有多大不清楚,我想不会低的。粮食宝贵不能浪费。哪能丢掉?还是吃吧!不好吃也得吃。的确很难吃,麻麻的,涩涩的。如若不是粮食这么紧张,饿一顿又能怎么样?可是现在不行,饥肠辘辘已经好几天了,不吃什么能坚持下去。

我们昼夜行军,要赶在最后一粒粮食吃完前,和大部队会合。不然后果很难想象,饿着肚子肯定走不出草原。向导的马似乎闻出家的味道,变得轻松起来。他(向导)有点高兴的说。现在差不多离开西藏快要到了营地。

马上就要离开西藏的丁青县,我想对它做个介绍:那里是一处比青海更加荒凉的地方。

在那里我们一共活动了十二天,见到的人最多四五十人。最多的是在寻找木塔寺,(走到石屋子并且当晚住在里面)的那次,见的人最多,有三四十个。其他地方见到的人是寥若晨星。荒凉、落后,人比狗少,是它的特点。

这里海拔很高,估计最平常的地方也是四千二百米以上。他们当然不怕,我们不行。六千米以上经常是司空见惯,在那里要走一步喘息好半天。怎么说我们属于外来人士,不管你住了多少年仍是不适应高原气候。无论你怎样的努力,你在高原面前还是个外人,你永远不能融入那里。

因为,我们体内的基因和他们有所不同,在高原我就是一位过客,而且一个匆匆而去的过客。

站岗放哨、爬冰卧雪、翻山越岭、风餐露宿、驰骋疆场、吃糌粑、喝酸奶、难喝的酥油茶也喝过、生的牛羊肉也吃过、在刺骨的河水里(虽然是在夏季,那河里的水来自雪山融化的冰川,很冷的。)很简单洗澡擦身、(四年当中就洗过一次热水澡)跳蚤、虱子与我们同行!尽管我们和藏民一样的生活,一样的吃苦,一样的爬山,一样的在雪地里睡觉。

这些种种活动。没能改变我们,也没能让高原改变对我们的看法。高原不欢迎我们的改变,也不允许我们有所改变。它觉得我们,不是它的子民,很不欢迎我们的到来。

能够容忍我在这里住上四年,就已是客气的!否则事故,高山反应等着你,还有那(在南京看来是一次小小的感冒,)感冒引起那可怕的肺水肿,冠心病。它们随时会要你的命。不是吓你,有人就这样死了。

辛亏没遇见战斗,一旦打响。那个用防水布缝的结结实实的急救包还真的救不了命。我试过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未能将它撕开。它太结实了,不知设计的人是怎么考虑的?

这次出发,很幸运的是我们的军医很有经验,一个人都未被冻伤,大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只损失了一匹马,是匹新马才到部队不久,不适应高原气候,从杂多县出发不久就完了。原因是体力衰弱,它是五班北京兵郭震霜的马,它(其实当时它还没死,还有口气,队伍不能等它死后再走了。司务长放点马料和水在它的脑袋附近。它也知道怎么回事,无力的抬头看着我们和它的无言战友,使劲地蹬蹬腿,想站起来,可是起不来啊!)看着走远的我们,它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我们知道要获得胜利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愿它我们走后它能站起来,喝水,吃点马料。这种可能性不大。

后来,可苦了它的主人:五班的郭震霜,没马骑了,就每天早点出发,开始还背着马鞍子,后来枪和马鞍子让别的马驼上。他独自一人徒步行走在茫茫草原上。当然是按照连队行进路线走。

我的战友这段经历你一定没忘了吧?

至此本章结束了。最苦的一段。就此打住。

本文写于二零一六年六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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