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与毒——边城往事！

（廿六）

Part.1

下午到虎门

这时候早餐店的老板接话了：“东莞？东莞好地方，你们可以去，可以去，呵呵。”

“老板，你知道东莞？”阿霞疑惑的问。

“肯定知的啦，我以前经常去办事，好多老乡也在那边。”

“东莞是什么地方，这边怎么去啊？”

“东莞是一个市，有好多镇的，这个车站就有车过去，不同的车去不同地方的。”

“啊，那你说我们去东莞哪里比较好点？”

“你们以前做什么的？”

“我么在制衣厂做过。”阿霞接着说。

 “奥，制衣厂啊，你们可以去虎门看看，车站里面有到虎门太平的车，十来块钱就能到。”

“车票好买吗？”阿霞担心要在深圳过夜，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销又大，边防证的有效期又只有三天，她们两个实在经不起折腾。

“好买，好买滴很，每天好多人来往这边。”说完，老板去招呼客人了。

“谢谢老板。”说完两个女人拿着行李又返回车站，买了下午到虎门的车票……

 

中巴车在城里左拐右拐，然后又在城郊的村镇里走好久，女人们以为到虎门很远，实际上司机是在兜客。侨社车站到虎门也就不到100公里。

折腾了三个多小时，两个女人终于来到虎门太平。出去车站，就看到路边的广告牌上七上八下的贴了一大堆的招聘信息。她们两个想先找个包吃住的厂做，就到分头在找。看了十几张招工的广告，两个人讨论了一下，准备去一间制衣厂试试。两人把行李寄存在车站里，搭着摩托车去广告上的地址：虎门博涌恒荣制衣厂。

 　　去到厂里，这个厂并不大，只有二三百人，两人很快就跟厂门口的保安说明了来意。保安把她们带到招工办，招工的人就让她们自我介绍了一下。她们就把以前在福建打工的经历说简略的说了一遍。

Part.2

行情你也懂

天色渐晚，招工的人也有点不耐烦，就让她们试着操作针车，两个女人还算是熟路，一看是跟福建那边一样的平头针车，所以很快就按照要求做完了。招工的比较满意，就答应她们入厂，两个人填完表，复印了身份证，交了100元押金，各领了一套工衣，花了一个小时办完入厂手续，算是可以入厂了。两人要求住在一起，招工的人找了管宿舍的人过来，对着登记表，给她们分配了宿舍。

办完了入职手续，娟子才想起来她们忘记跟招工的谈工资待遇，她偷偷的问阿霞，阿霞说：“招聘广告上不是写了吗？”

娟子有点不快：“这只怕靠不住吧？我们在福建的时候，招工的都是骗子——招工的时候说有底薪，多出来的提成，结果到最后反而是计件的，平时扣钱又多。”

阿霞只好厚着脸皮去问那个招工的，没想到这个男人还算爽快，直接跟她说：“靓女，你们反正都出来好久了，行情你也懂，我们发放工资跟招聘广告商还是有点点区别，总体上也是差不多。工厂里面平时是计件的，忙的时候要加班，再另外算钱，底薪是180，全勤奖是50，加班费另外算，如果厂里效益好，额外滴绩效也是另外算的。”

 

娟子一听，就觉得有点迷糊——她追问道，“那样，你就说点明白话，你说我们平时一个月能有多少？”

招工的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咂咂嘴之后说：“我们这里，一般按要求发的工资就是400到600，平均到手的就有三百多，毕竟我们这边是包吃包住，只是象征性的扣你们一百元。”

“那我们要是在外面吃住，能不能多发一点？”娟子好奇的问。

“你可以试试，中午我们为了加强管理，不能出厂，但是可以在流水线上休息，你非要出去，如果一个月超过十天，那就需要扣全勤奖。”

“照这么说，出去吃住是划不来了？”

“我就说了，你可以试试，反正目前我们厂三百多人，除开要带娃儿滴，其他没有在外面住的”。招工的人有点不耐烦，收拾收拾台面，拿着茶杯就要走。“下班了，下班了，你们赶紧回去住下，明天好过来上班。”

娟子和阿霞合计了一下，认为还可以，就决定留在这个厂里先做着……

第二天上班，招工的人让她们去一车间找生产部长，部长很快就安排了一个组长带她们。娟子和阿霞都是熟手，尝试的做了三天，基本上都蜀门熟路了。组长认为可以，就把她们的学徒期免了，把她们编进针车三组所在的流水线。

Part.3

弟弟寄过来的回信

   

娟子来到厂里刚刚安顿下来，就忙着给老家读书的弟弟写信，她思乡心切，她对弟弟也十分挂牵的，可是山长水远，村里也没有电话，唯一的沟通方式只能是写信。娟子每周都写一封寄回去，一个月来，她前前后后写了五六封，可是一直都没等到回信。

直到8月下旬，娟子终于从组长那里拿到了弟弟寄过来的回信，娟子满心欢喜，下了班就跑到宿舍楼下看信：“姐姐，我7月份的高考考的很差，准备秋天开学之后去县城的中学复读，但是现在复读的机会需要用好多钱来买……”

 

 “现在县中对复读生有了新规定，考上一本的过来复读，进重点班，吃住免费。考上二本的过来复读，进重点班，只收食宿费；考上三本的需要多交几百元学费，普通班任意选择，进重点班交点钱也行……”

“弟弟不争气，连三本都没考上，想要复读需要花2000元才能插班进去。弟弟真的还想读书，但是家里一点点钱也没得，没得办法，希望姐姐想想办法……”

娟子看着弟弟的信，越看越入神，不由的眼泪婆娑。她把信折好，塞进裤兜，走回去宿舍。在自己的床底下，她拉出行李箱，一层又一层拨开了最低下的衣服，找到了了自己的存折——上边还有三千一百多。娟子心里头不由得愤怒起来：自己拼死拼活，才攒下这点钱，弟弟也是太不争气，自己累死累活，饭也吃不好，婚也结不到，还要费力养活他。

 

但是弟弟总是要照顾的，老父亲也要养活的，无论再苦再累，生活还是要继续。

收到信的第二天，是公司发薪水的日子，虽然7月18日娟子她们已经入厂10天了，但是工厂以没有工作超过半个月为理由，没有发钱给她们，反而还代扣了50元生活费。所以到8月18日，两个女人已经在厂里呆了一个半月了。

按照工厂各部门的统计，娟子40天考勤拿了四百多，阿霞差一些，38天考勤只拿了三百多元的薪水……

“妈了个B的，才这么点，累死老子了！”阿霞爆了粗口，引得周围几个姐妹侧目。

 

“别在这里说，人家在看着我们呢”。娟子扯了扯上铺的阿霞，、对她说：“霞姐，我们出去聊聊吧。”阿霞正觉得无聊，一翻身，就跟着娟子出去了。

娟子拉着阿霞，两个人慢慢走到厂子外面的街上，边走边聊。阿霞买了一包两块钱的白沙烟，一边走一边吞云吐雾——她抱怨道：“哎，做工太辛苦了，作死也才几百元，你还拼命做，真不怕死的快？现在啥东西都涨价，上个星期天，老子出去吃个快餐，竟然要了3块钱，吃个小炒还不是要了老子的命？这样做下去，莫说买衣服买鞋子，就是做到死也养不活老家一屋子人。”阿霞抱怨道。

Part.4

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的？

娟子也觉得钱太少，工作太辛苦，一个月都要加十几个班，一个多月下来才拿到一个月的工钱，实在是没意思。娟子说：“霞姐，你又有没觉得，我们这样做下去，永远没办法出头？”

阿霞又点了一根烟，说道：“娟子，你这是咋了？你难道没听过——打工打工，南北西东，天天流汗，钱包空空！你想出头，做梦吧。”

娟子拍了阿霞一下，对她说：“霞姐，你也别笑话我，我跟你说点正事，我看这边人挺多的，那些档口的生意都不错，要不我们到周围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的？”

 

阿霞把烟头往地上一丢，朝娟子翘起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个妖精，我早就有那个意思了，前段时间我看你老是加班，我都愁死了，我还以为你爱上这个工作了。这段时间我特别烦躁，要不是等着发工资，我早就不想在厂里做了。”

两姐妹在工业区的几条路上漫无目的到处走，很快就在菜市场背街的巷子里发现了挂着“洗头、按摩”等的小店，不过好几家都没开门，两姐妹反正也不着急，就在路边吃了个炒粉，回去休息了。

8月20日是周日，难得厂里的一周一休，娟子和阿霞去到农行先把钱取出来，然后再到邮局，把钱寄回去老家。寄完钱，两姐妹又逛了一下街，然后在路边吃了晚饭，再次来到菜场周围的巷子里溜达——这时候，好几家白天关门的档口纷纷打开了粉色的灯，有一个档口还摆出来旋转着灯柱。阿霞看着一家家的招牌：梦里想、香水百合、迷你佳人……多么熟悉的名字。

娟子很好奇这边的档口竟然没人在门口拉客，她对着阿霞小声说：“霞姐，这边的档口比我们那边装修的好多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只不过我觉得奇怪，这边的档口怎么都关着门迎客啊？看样子也不像是倒闭了啊？”

 

“你没看到那些门上都贴了字的——冷气开放，人家店里有装了冷气机，这样夏天也不会热。”

“冷气机？是不是就跟那商场里面一样的？”

“是的，很贵的，你看那个牌子是N字头的，那是日本货，我以前也在福建那边见过这个牌子，不过装的很少的，没想到这边装了那么多。”

娟子点点头，“广东确实不一样的……啊对了霞姐，我们白天来这边的时候，好像看到前面有家店是在招工的吧。”

“是的，白天来的时候人家都没开门，我们现在去找找看……”

阿霞跟娟子就走到一个转角处，看到一家叫“睡美人美发”的店。两人推开门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刺鼻而入。一个三四十多岁的妇女走过来说：“两位来做什么的？”

 

大亚湾人，一个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