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字 杨克（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
褪色的记忆·老式收音机
文 王关朝
童年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摘下来一朵桃花，就拥有了整个春天；爷爷赶街带回一颗糖，整个童年都是甜的；大人夸我画的猪八戒特有趣，我就梦想以后要当画家；老师说我作文写的好，我的理想立即改为长大了当作家。
上小学时，在大队加工厂当会计的爸爸，不知托谁买了一台收音机，让我的童年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那应该是我们生产队的第一台收音机，米黄色的塑料外壳，两个可以钮动的开关，一个调音量，另一个调台，左边是喇叭，右边的透明塑料胶片里面有一根红红的悬针，会随着调台按钮左右移动。我如获至宝，弟弟还小不会跟我抢，哥哥姐姐学习任务重还要参加劳动，我只要一有空就把它打开，抱在手里并把音量开得大大的，放在桌子上听都会觉得不过瘾。
那时常听的电台有两个，一个湖北人民广播电台，主要听武汉中心气象台的天气预报，其实当时并不关心天气变化，只是想验证预报灵不灵，多次比较之后总结是比湖南台播出的预报准！也知道了自家预报区域在荆州地区南部。只要天气预报说有雨，出去放牛时就提前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望着同伴淋得象落汤鸡，心底便滋生出无比的优越感！另一个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黄昏时能听到七龄前儿童广播——小喇叭节目与少年儿童广播的星星火炬节目。这两个节目里有非常好听的儿歌与故事，都是我们在学校学不到的，那时我们小学没有专门的音乐老师教我们识谱和教唱儿歌，音乐课是语文或数学老师教我们唱学大寨的“攀登新高峰、行船争上游”或《绣金匾》之类的歌。
那时的收音机普遍比较大，我家的那台适中，放一对大电池。新买的电池一般都是先放在手电筒里用，等电量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放在收音机里来用，不过用不了多久就会音量越来越小，到最后就放不出声音了，只能守着收音机干着急。后来跟喜爱无线电的堂兄学了一招，把废旧大电池前端的红色塑料片用刀子撬开，取下来之后见电池内部是些黑色的物质，从前端把电池钻两个洞，在洞里灌些食盐和煤油，再把红色塑料片盖回去复原，这样加工过的电池放在收音机里又能用十来天，很神奇！我至今都没弄懂这是什么原理。
小时候喜欢唱歌，尤其爱抄歌词后去炫耀，中央电台的《每周一歌》节目是我找到的最佳抄录途径，一首歌每天播出两次，连续播放一个星期，一首歌要不了几天就学会了，只要在这个节目里播出的歌不久就会流行起来！《祝酒歌》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在希望的田野上》等耳熟能详的歌都在节目里播出过，还熟悉了词作家乔羽、作曲家施光南，更听惯了李谷一、徐小明、朱逢博、蒋大为等人的歌曲。
读中学的时候，可以听收音机的时间明显地少了，只有暑假的时候才经常听，记得那时白天只能收到三个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湖南人民广播电台、湖北人民广播电台，虽然音质很好，但调来调去也没几个喜欢的节目，再说白天也是要干活的。
到了晚上就不同了，在那晴空万里、群星闪烁的夏夜，上床睡觉的时候，把收音机抱到床上，把音量调到很小，只要轻轻地转动一下调台按钮就能找到一个台，大部分的方言台还听不懂，应该是闽南语的福建台、说粤语的广东台或者是香港澳门的电台吧，但听不了一会儿就会有越来越大的噪音。有个台听得懂，但节目从头到尾每过几分钟就要听众跟着主持人一起向主祷告，我对这些也产生不了什么兴趣。
在漫无目的地调台中终于找到了一个电台，有一档爱听甚至会上瘾的音乐节目《为你歌唱》，单听节目的序曲就应该让所有男人魂不守舍了，包括还是小男孩的我：“我要为你歌唱，唱出我心里的舒畅，只因你带给我希望带给我希望；我要为你歌唱，唱出我心里的悲伤，只有我带给你希望带给你希望……”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这是谁唱的，后来干脆把它归功于邓丽君，这让当时听惯了励志歌曲、影视歌曲、插曲的我也不觉心头一凛，这充满着女人无限柔媚与磁性的歌声会钻进你的毛孔，让你无处可逃，让你产生无限的遐想，让你不由自主地幻想歌手迷人的脸，在想像中把歌唱者与自己熟悉的、漂亮的女演员来比较。
万籁俱静，在这个节目中听得最多的估计是邓丽君的歌，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刻，那声音能让人心跳加快，荷尔蒙急剧上升！这档音乐节目每次播出时间都很短，只让你听完一首歌，马上就开始播新闻。
新闻一般听不了几句收音机就会传出巨大的噪音与干扰声，喇嗞嗞非常的刺耳，因为这个广播电台当时我们称它为di台，我听这个节目也是把音量调很小了听，生怕大人们知道了。其实当时人们的紧张还一点都不假，我曾经在凌晨两点钟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内容：湖南省津市市的***，现在对你广播，请你记录……干扰声越来越大，吓得我赶紧关了收音机，大人时常警告我们听这个台的人会被惩罚的。
当时我都不知道这收音机的牌子，其间它坏过一次，修无线电的师傅打开了外壳之后说，我家的收音机是荊江牌，沙市无线电厂生产的。
忽然暑假的一天，无意之中收到了中央台的《长篇连播》节目，这档节目是中午十一点半开始，每次半小时，晚上重播。记得第一次听的是法国作家凡尔纳的长篇小说《神秘岛》，并没有听到开头部分，记得当时已经播到工程师史密斯、水手潘克洛夫等人已经上岛了，一直没有留意过是谁播讲的，刚听一小段，就被小说中描写的南太平洋岛屿风光所吸引，而且每到故事最精彩的时候就结束了，只能等二天再继续听，后来海盗上岛后就更加担心起来，便一天不落地一直听下来，上午出去干活时，只要看一眼阳光下自己的影子，就能判断出离十一点半还有多久，那时手表还是三大件之一，还没几个人戴的；为了不误准时收听，有时候去山地锄草也会把收音机随身带出去，中午就在山上阴凉的油桐树下收听，每当你听得最入迷的时候，令人讨厌的小花脚蚊偷偷落在腿上，不失时机地叮出个包，越挠越大、奇痒难受!大黑蚂蚁也防不胜防趁机爬上脚背咬上一口还不松开。
《神秘岛》播到最后部分的时候开学了，上课时常常魂不守舍的，总在幻想着几位岛民的最后命运！后来在学校跟同学借读了连环画《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心情才平静了一些，知道最后这些人一定会平安脱险的。长篇连播是让我最离不开收音机的节目，长篇评书开始流行时，陆续听了很多的评书，如《程咬金》 《三侠五义》 《三国演义》 《岳飞传》等，也熟悉了刘兰芳、袁阔成、单田芳的不同表演风格。
这档节目开始播长篇武侠小说之后，由于听众群体庞大，各地方台也纷纷推出了武侠小说的长篇连播。由于大多在同一时段播出，打乱了我的收听计划，没法完整地听完一部长篇，印象最深的当属梁羽生的长篇武侠小说《萍踪侠影》及《侠骨丹心》。
进入八十年代中期，录音机开始出现并进入部分家庭，各种港台流行歌曲、粤语歌曲也从大街小巷里飘来，街上年轻人的打扮开始潮起来，那些卷头发、花格衣、长喇叭裤的小青年，我们称他们“流子”，他们在街上转悠并炫耀着脚上的尖头皮鞋与他们扛着的双卡录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了，反复地播放着当时流行的迪斯科歌曲。
双卡录音机在当时无疑是牛逼的，不但有一对大喇叭，还有一条能伸能收的不锈钢天线，可以将磁带正反两面来回放而不用换带，它的收音机功能也比老收音机强大许多！很受爱唱歌跳舞的青年男女们的青睐。在好多家庭都有了黑白电视机的时候，老式收音机似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不再是了解外界信息的首选，我家的老收音机也在我离开老家后的几年里不知所踪。
现在一些农村还保留了高音喇叭，定时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每当这时，会不自觉地想起我家的老收音机。
2020.03
王关朝油画欣赏
王关朝 布面油画
王关朝 布面油画
作者简介： 王关朝，湖南澧县人，《文化参考报 》执行主编，广东省沂蒙文化书画院副院长。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珠海市美术家协会会员，珠海高新区美术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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