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

你要成为火，渴望得到风的吹拂

——谈人生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

崔利民

一

人常说：“计划没有变化快。”任何事物都充满了确定性与不确定性。这是一对不离不弃的矛盾，如同一枚硬币的两个面。

通常情况下，确定性作为一种稳定状态，能够给人们带来走向远方的希望、自信、力量和坚毅。当然，也会带来惰性、安逸、不思进取、抱残守缺。不确定性作为一种多变状态，带来的是无处不在的风险、危机以及无所适从的不安甚至畏惧。当然，也有稍纵即逝的机遇和柳暗花明的惊喜。

所以，处于确定性的状态中，不能浅尝辄止、耽于安逸，要保持定力，锲而不舍、久久为功，做到永不自满、永不懈怠、永不止步，“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决不能把“应然”当成了“实然”，把美好愿望当成必然结果，以为一切都稳操胜券，以致丧失了激情与斗志。

处于不确定性的状态中，要能够作出清醒地抉择，从各种“偶然”中找到最有可能实现的“必然”，不在乱花迷眼中迷失自我、迷失方向。要灵活应对、善于变通，“变则通，通则达”。决不能僵化固执、顽固不化。

一句话，有什么样的观念，就有什么样的方向；有什么样的心态，就有什么样的人生。

二

确定性是惰性的温床。有人说，人的本性不是善，也不是恶，而是懒惰。人类所付出的一切艰辛，正是为了自身的美好与快乐。说的不恰当点，就是为了拥有更多地安逸或享受。正所谓“苦尽甜来”。人们往往因改变“苦”而奋斗，因溺于“甜”而懒惰。因而，惰性既是人类对社会和自然适应性的一种表现，更是人类天性中与生俱来、难以剔除的一种元素。心理学上有一种“青蛙效应”。把青蛙放入滚烫的热水里，它会拼命往外跳。如果放入冷水中逐渐加热，它才慢慢感觉到危险，拼命要跳出时已经来不及了。人的惰性其实就象这只青蛙。这种惰性决定了人们更习惯于在确定性中享受生活。

但非常遗憾，也让人们非常无奈的是，不确定性总是在不易察觉中悄然而至，或者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防不胜防，甚至乱了方寸和阵脚。我们要走的路，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虽然我们在主观上、在情感上排斥、拒绝、厌恶各种不确定性，但谁也无法摆脱不确定性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纠缠和困扰。

人算不如天算，变数和偶然随处可见。丘吉尔曾经说过一句异常深刻的话，“历史就是由一个又一个活见鬼事件组成的。”如果不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发生了那个偶然的事件，很多历史都要被改写。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未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不确定。从懵懵懂懂的孩提时代开始，我们关于未来的各种美好设想和近乎完美的架构，总是因主观或客观的影响，一次次在粉碎中重新构建，乃至由绚烂走向平淡。这不是堕落，而是升华。

世事茫茫，终难预料。在充满变数的人生旅途中，面对“困惑与魅力齐飞、风险共挑战一色”的不确定性，当我们闪无可闪、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时，必须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必须积极面对、坦然接纳，必须以智慧和自信为基石，以磐石之心、不变之志，尽可能小心、谨慎、积极、稳健地掌控和借力扑面而来的各种不确定性。完全没有必要焦虑、惊慌、恐惧、逃避。就像我们习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一样，也应该敞开怀抱坦然接受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快乐来了，不得意；烦恼来了，不失意。如是而已。

三

不确定性的表现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样的。有时，是目标或理想的不确定性。目标或理想与生活本身内在的不确定性之间，往往存在着深刻的矛盾甚或严重的悖离。我们事先确定的每一个奋斗目标，都是在一定的条件下作出的设想。只要某一个方面的条件发生了变化，都可能导致我们预设的目标不能实现。这就需要及时地修正目标。

有时，是路径或过程的不确定性。一方面，条条大路通罗马。要找到适合自己的路。适合了，事半功倍；不适合，就会事倍功半。何况，一旦走错了路，一旦偏离了目标，走得越快，越是南辕北辙。另一方面，无论走上那一条路，都从没有一条笔直的道路，把脚下和目标连在一起。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事物的发展是一个螺旋式上升或波浪式前进的过程。

有时，则是目标和路径都出现了不确定性。这就需要我们针对变化的实际，不断地修正路径或目标。生命就这样在不确定的路径中，走向了不确定的目标。从这个角度来讲，人生就是由“确定”到“不确定”，再由“不确定”到“确定”这样一个不断修正的过程。犹如一个完美的链条，是在回环式的运行中，环环相扣形成的。

人生就是我们打造的一个链条。每一次的修正，都是在打造其中的一个回环。尽管这个修正是不容易的，甚至是艰难的、痛苦的，但每一次的修正一定是淬炼成钢、浴火重生。而不知拐弯、不知迂回、不知改变方向、不知调整目标，“一根筋”、“死心眼”、“认死理”，就只能“走死道”。

换言之，该放弃就要放弃，该认输就要认输。学会放弃是智慧，不是颓废；知道认输是勇气，不是懦弱。方向错了，停止，就是前进；改变，就有希望。

四

讲人生乃至任何事物的不确定性，并不是提倡不可预测的宿命，并不是听任命运的随意摆布。不确定性是一门科学，宿命是与科学背道而驰。

在量子力学里，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提出了著名的“不确定性原理”，这对人们的世界观带来了深远影响。一般而言，量子力学并不对一次观测预言一个单独的确定结果。反之，它预言一组不同的可能发生的结果，并告诉我们每个结果出现的概率。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性的存在，蓦然回首，人们总是习惯于“假设”，总是对过去不甘心。“假如人生可以重来”，成为多少人挥之不去的美好“假设”。可惜，这种美好的“假设”除了聊以自慰，毫无意义。每一条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现实版”，而不是可以任意修改的“文字版”。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没有排练，不能重演，每一次出场都是无法改变的现场直播。所以，远去的时光，是一种无法逆转的“过去完成时”。重要的，是把握好“现在进行时”和“一般将来时”。不要把生命消耗于空想从前，不要陷于各种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假设以前”、“如果当初”和“能够回头”，要学会面对当下、面对未来，学会跟自己说“已经如此”、“现在应当”和“那么以后”。

所谓智慧人生，其要义就在于能够从确定性中敏锐地感知、预测、发现、把握各种不确定性，从各种不确定性中精准地抓住发生概率最高、最切合自身实际、最能实现自己梦想或价值最大化的确定性。打个比方，如果说人生是一副牌，你抓在手上的，那就是当下的确定性；接下来抓起的一张张，那就是面对的不确定性。人生不在于抓到一手好牌，而在于能够在变化的牌局中，把手中的牌打到最好的水平。

当然，打好这幅牌，一定要“用心”，但不要“用心计”；要有“计划”或“谋划”，但不要太“算计”。算计得越多，心会越累。率性而为，往往最快乐。

五

不要总把确定性当成好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更不要把不确定性当成坏事，甚至当成躲之不及的灾难。

不确定性其实是一个中性词。或者说是一把双刃剑。它意味着没有什么是预先确定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正是由于不确定性的纷至沓来，人生才充满了无奈，但同样也充满了精彩。经济学上有一个著名的观点——“奈特氏不确定性”，指无法被衡量、不能被计算或然率的风险。这是经济学家法兰克·奈特在他的成名作《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中提出的。奈特氏主张风险是能被计算概率与期望值的不确定性，而不能被预先计算与评估的风险则是不确定性，并提出“利润源自不确定性”的论点。人生依然。机会也总是来自不确定性。把握不确定性，有助于实现“人生利润”的最大化。

“当你寻求秩序，你得到的不过是表面的秩序；而当你拥抱随机性，你却能把握秩序、掌控局面。”在畅销书《黑天鹅》作者、杰出思想家塔勒布的杰作《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前言中，有一句很精彩的话：“风会熄灭蜡烛，却能使火越烧越旺。对随机性，不确定性和混沌也是一样：你要利用它们，而不是躲避它们。你要成为火，渴望得到风的吹拂。”因此，不确定性是机会的代名词，意味着转机，是意想不到的机会、意想不到的发展、意想不到的结果。要学会拥抱各种不确定性的到来，学会分析研判不确定性，迎接它的挑战、借助它创造的机会，并有效规避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赢得最大收益。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以其名著《乌托邦》而名垂史册的欧洲早期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创始人托马斯·莫尔曾说：“人生中最困难者，莫过于选择。”选择需要胆识。“胆”是勇气，是决断力；“识”是智慧，是洞察力。有胆无识是莽夫，有识无胆是懦夫。坐失良机，与机会失之交臂，糟蹋了机会，是自我的迟钝与无能，怨不得别人。遗憾的是，天使来访我们，而我们往往在他们走后才知道。

有人说：“希望在转角处。”这句话真好。没有什么墙会拦住路。水行到绝处，造就了飞流直下的壮观。正是因为不确定性的存在，才会让我们在山重水复中相约柳暗花明。

六

总之，稳定性和不稳定性既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稳定不一定是好事，不稳定未必就是坏事。

如前所述，稳定可能导致僵化和惰性，不稳定可能带来峰回路转的奇迹。所以，面对人生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实在不用想太多，更不能任生命如一叶浮萍随波逐流。“不管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老话说：“以不变应万变。”这真是了不起的智慧。“不变”的是上下求索的心，“万变”的是其修远兮的路。不管什么路，都应是自我的理性选择，是内心向往的外在呈现。不要忘记你的梦想，哪怕微乎其微，也要握在手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管遇到有什么样的风浪，都要让一颗求索的心，带着远征的脚步，风雨兼程，走向前方。

走，就是使命；走，就有希望。

2017年1月7日初稿

2017年5月12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