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善恶有报？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国外做推销，就是在街头和陌生人搭讪、推销我们的产品。自然也尝尽了不少辛酸，有一次一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青年男子请我帮个忙，借我的手机打电话。其实我是不愿意的，但是还是借给了他。他打完电话后，和我道谢，告诉我Karma。我没理解，他给我举例子说了半天，我才明白，就是天理循环、善有善报的意思。

我当时听到这个词很开心，因为我们中国人从来都很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对方这么说，让我感到自己即将转运了。我高兴了一阵子，却又开始怀疑这个词语。我在另一个文化氛围中开始考虑，我们传统的这个思想的正确性。

我小时候看到很多示范作文，结语都是“叔叔/奶奶/妈妈激动地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稍微年长点的人都知道这是假话，只是一个个体的主观判断而已。在《窦娥冤》中，窦娥临死前说：“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大家都知道这才是实话，天地什么的都是靠不住的。可惜窦娥临死之前还是向天地发誓愿，让天地异象帮忙证明自己的冤屈。

我们的谚语中充满了类似的说法，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说“人在做天在看”等，所以我们要做好人，要做善良的事情，不要伤害别人。不过这些话更像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古往今来的历史，都告诉我们，上天并没有公正地执行“善恶有报”的规则。各个宗教想办法去解释为什么自己神没有把世界变得公平，之所以要解释，就是因为大家都发现了世界并不公平。

因为根本没有上天这回事，根本没有善恶有报这回事。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庄子说：“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而辍广。”天地是一种规则，而不是带有感情色彩的一个主体。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寄希望于上天能够准确地评估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大自然的中一只兔子，人兽无害，狼也吃它，老虎吃它，狐狸吃它，它只能被动逃跑，吃点草泄泄愤。如果这是个人，不得委屈死？我招谁惹谁了？但是这是自然法则，狼不会因为羊善良就不吃它，老虎抓兔子之前也不会分辨哪个兔子是坏兔子，就专门吃它。人也是一样的，上天打雷劈人，不会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地震来临，也不会有选择性的针对无道昏君。

这就麻烦了。我们要鼓励大家做好事、积德行善，所以才要说明“做好事就有好报”，以此诱导大家去做好事。本意是好的，可惜却导致很多人都认为：“我做了好事，就应该得到好报，别人做了恶事，就应该有恶报。”一旦现实没有符合这个认知，很多人就开始怀疑，我为什么要做好事？做坏事的人活得不也挺好的？虽然说以后会受惩罚，起码人家享受过了。

从感性的角度看，我们做好事，因为这样让我们心安理得，让我们心底无私。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当我们做的好事多了，我们结下了善缘，有更大的几率得到别人的反馈和帮助。虽然这样的概率非常低。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种选择。就好像一种价值观，我们建立的价值观，帮助我们选择了人生的道路。可以选择做好人，可以选择做恶人，可以选择做普通人。这些都是我们的选择，只不过，我们要承担选择的后果。比如，我们选择了做好人，享受“做好事”带来的福利，也承担“人善被人欺”的可能。选择了做恶人，享受当时的痛快，也要承担被人们惩罚的后果。但是，千万别得陇望蜀。有一些人，说要做好人，但是看到别人做坏事享受了一夜暴富，又羡慕嫉妒，又抱怨上天不公。做了好事，就别期望得到回报，因为这是一种选择，而不是投资。我们做好事，只是因为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