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篇我们讨论了“元”“亨”的本意,接下来我们来看看这两个字在卦爻辞中到底如何取意。
首先,夏商周时期极其重视占卜和祭祀,这一点不论从古籍中记载还是出土文物的考证都可以证实,那么当时是人人都可以占卜吗?当然不是,奴隶社会的等级制度是非常严格的,祭祀占卜等也是有着相应的制度的,这一点各位老师可以去参考《周礼》、《礼记》、《仪礼》等古籍。例如《周礼 春官宗伯》中就有负责占卜及辅助占卜的官职:大卜,卜师,龟人,菙氏,占人,筮人,占梦,视祲。那么遇到大事诸侯国的王和天下共主会不会亲自占卜呢?答案是肯定的,我们以出土甲骨为据:
《合》1611反:王卜其若兹,永。
《合》7075:庚戌卜,亘,贞王乎取我夹……殿鄙不若……
帝若。
[不]若。
反:王占曰:吉,帝若。
《合》12948:□子卜,□,贞王令……河,沈三牛,燎三牛,卯五牛。
王占曰:丁其雨。九日丁酉允雨。
反:丁王亦占曰:其亦雨,之夕允雨。
另一组:
《合》41429:乙亥,王卜,中延。
《合》25929:甲辰,王卜,大延。
辛巳,王卜,大延。
《合》25930:丙午,王卜,大延。
《合》23669:辛丑,王卜,疑延。
《合》23672:乙卯,王[卜],疑延。
《合》33061:甲戌,王卜,逐延。
这一组其中“中、大、疑、逐”为占卜官员,延是继续的意思。可见当时作为君王是会亲自占卜或者参与到占卜活动中的。
那么占卜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呢?当然是针对对未发生或即将发生事件的“吉凶祸福”想要提前预判。
我们先来看“吉”字的解释:
吉:最早见于甲骨文,其本义是吉祥;吉利,与“凶”相对。引申为善,贤,美等意思。《说文解字》:吉,善也。
那么对于一个国家或者诸侯国最重要的人是谁呀?是君主对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所以,如果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首先要确认的是君王的“吉凶祸福”,同时对于最高权利者的赞美称颂也是正常的。我们来包含“元吉”的卦有哪些:
坤六五: 黄裳,元吉。
讼九五: 讼,元吉。
履上九 :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泰六五: 帝乙归妹 ,以祉,元吉。
复初九 :不远复 ,无祗悔, 元吉。
大畜六四 :童牛之牿, 元吉。
离六二 :黄离, 元吉。
损 :有孚, 元吉 ,无咎 。可贞 ,利有攸往。
损:六五 或益之十朋之龟 弗克违 元吉
益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益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井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鼎:元吉,亨。
涣六四:涣其群,元吉。
我们看几个“元吉”所在的卦记录的事件。
《坤》卦卦爻辞讲的是,周朝姬姓的高贵血统和周文王自带帝王之祥瑞的出身,所以此卦的“元吉”是指有着黄帝血统的姬姓家族吉祥美好。
《讼》卦卦爻辞讲述的是周文王的德行被其它诸侯国认可,为诸侯国们解决纠纷的事件,有点像国际法庭的工作。公平公正的调解矛盾后,避免了很多战争这是周文王的善行。所以此处为歌颂周文王的能力和品行的。翻译过来就是:为诸侯国解决诤讼,周文王高尚善良啊。
《履》卦卦爻辞叙述的是一次日食天象。《太平御览》引《礼统》:日者,实也。形体光实,人君之象。”
除《尚书 胤征》之外最早的甲骨文记载日食的是这一条:《殷契佚存》第347片:“癸酉贞:日夕有食,佳若?癸酉贞:日夕有食,非若?”这条甲骨文卜问日食这种天象的发生的吉凶,《左传 昭公七年》对直接落实到了国家和君臣: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灾,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公曰:“《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可见古人对于日食的兆示是非常重视的,所以发生这种天象时占卜是否会对君王不利。这句爻辞翻译过来是:查看《履》卦的征兆,结合太阳运行的轨道,西周国君吉祥。
剩余的几卦就不一一赘述了。我们来看“元亨”。上面咱们考证过了,在商周时期作为君主是会亲自卜筮或者参与到卜筮活动中的。那么在卜筮之前必要的流程是什么呢?卜筮的场所是哪里呢?我们看几条甲骨文:这是在宗庙之内进行的卜筮,占卜前是需要享祀的,而且有作为享祀的供品。《左传 哀公二十三年》中也有在宗庙内卜筮的记载:夏六月,晋荀瑶伐齐。高无丕帅师御之…………将战,长武子请卜。知伯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龟于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
直到今天,很多民间卜筮老师仍旧保留着在卜筮之前要斋戒、沐浴、上供、上香等环节。不难看出,卜筮活动之前是会有享祀敬神的环节,以求神灵及先人的庇佑,可惜除了甲骨文卜辞,我没有在其它古籍中找到。
还有一个特点是“元亨”只出现在卦辞中。包含“元亨”的有《乾》《坤》《屯》《大有》《随》《蛊》《临》《无妄》《升》《革》这十个卦。研习《周易》的老师都知道,爻辞是按照事件在不同条件下的发展所得出的结论,而卦辞是总结性结论,类似于整个事件的最终决策。结合上面商王参与占卜的甲骨文卜辞,《周易》中包含“元亨”的卦就是西周不同时期的国君,或者某个阶段的最高权利者在占卜前进行了享献祭祀活动,也就是说这一卦是国君亲自卜筮的。
新玉说:用了三个篇幅终于把“元”“亨”考证完毕,其实还是意犹未尽的感觉,很多例证省略掉了。
在我翻译《周易》之初,我认为一年的时间应该可以结束了,现在看我不敢说是否需要第三遍整理了,哈哈!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是个快乐的过程,每次考证一个字都有意外的收获,我想这就是开卷有益的完美解释吧。另外“咸”字暂时不考证了,在之后的翻译时再解吧,因为篇幅过长也不利于阅读。
新玉在长春感谢各位老师的支持,㊗️大家国庆节假期快乐!祝您学习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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