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
2012-05-26 00:00
——纪念童第周先生诞辰110周年
中科院海洋所研究员 任允武
我初次见到童第周先生是在1946年10月15日。这天山东大学举行复校典礼，我作为新生参加了大会，聆听了童先生代表教授的讲话。这是我一生第一次听名人作报告，聚精会神，认真领会，感到获益匪浅，迄今记忆犹新。入校之后，我上的事水产系，童先生是动物系主任，没有机会接触，但心里对童先生一直是崇敬的。1950年8月，我毕业后被分配在全国惟一的海洋研究机构——中科院青岛海洋生物研究室。没有想到童先生竟是我的主要领导人。由于专业关系，我和童先生并不熟悉，但童先生对我却非常关怀，使我终身难忘。例如，我到职不久童先生就找我谈话，他说：“我从档案里了解到，你爱人没有工作，试用期工资很少，恐怕生活有困难，你不是上大学以前做过技术工作吗？可以提供一些证件，申报免去试用期试试看。”后来果然得到上级批准，免去了试用期，解决了我的生活困难。再如，1951年我爱人生孩子时，童先生还让童师母带着补品到我家看视，使我妻感激涕零。仅此二例足以说明童先生对待属下是不分亲疏，一视同仁，关怀备至。
童先生和蔼可亲。海生室刚成立时人数很少，逢年过节童先生总是出钱请大家到室里聚餐。席间童先生谈笑风生，频频给大家让酒，其乐融融，使人如处幸福家庭之中。
童先生常以“言教身教”教育属下。当时规定每周学习半天，“雷打不动”。大家都在一个组。童先生政治觉悟高，又善于运用马列主义观点分析问题，每次学习他都有精辟发言，启发大家畅所欲言，提高认识。童先生尤其重视“理论联系实际”，提倡说到做到，身体力行。例如，他教育大家：“厕所的卫生状况代表单位的精神面貌，一定要主义搞好”。此后大家就经常看到他亲自去刷厕所。至于对待每人从事的科研工作，童先生则要求大家兢兢业业，全力以赴。那时我跟娄康后先生学习水质化验，为防变质，白天采集的样品必须当天做出结果，所以经常晚上加班。因为童先生的实验室就在我的隔壁，也就经常看到童先生晚上在实验室工作，直到深夜。童先生治学严谨，一丝不苟。为使实验胚胎的结果绝对可靠，他对整个实验的每一过程都事必亲躬，为全室科研人员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童先生知识渊博，熟悉生物学及其相关学科的发展趋势与前沿课题，学术眼光深邃，善于掌握学科发展方向。他除了对自己从事的胚胎演化理论按既定目标专心致志刻苦探索之外，还身兼众多职务（据他自称共担任17个职务）而且样样都完成得非常出色。以对海生室的发展为例，该室刚成立时因限于条件，只能开展动植物分类、实验胚胎和有益生物养殖与有害生物防除等课题。随着科技力量的增长，童先生为了尽快将研究室空间由实验室和岸边推向广阔的大海，1954年就与黄海水产研究所所长朱树屏先生合作，共同组织领导了烟台——威海外海鲐鱼渔场综合调查。这次调查在我国尚属首创。使用两艘调查船同时取得了鱼群本身与渔场环境的相关资料，经过连续三年的调查，得到了渔场形成及其变动规律的结论，荣获中国科学院的奖励，也为我所创造条件开展正规的海洋综合调查奠定了基础。在鲐鱼渔场调查的过程中，童先生还考虑到黄河治理对河口渔场的影响。在他的建议下，自1956年开始又增加了黄河口对虾与小黄鱼产卵场的调查，并搜集河口水文资料，进行对比研究。我参加了调查的全过程，对童先生的高超预见水平深感钦佩。
1956年国务院制定的《十二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将《中国海综合调查及其开发方案》列为重点项目之一。童先生看出海洋生物研究室大发展的机会已到，便积极准备建所工作。我通过直接参与的两件事可以看出童先生善于抓大事。
为了在青岛选择一个最好的地点建设满足工作需要的理想的海洋研究所，童先生曾亲自带领一些人奉命承办此事。事前，童先生叮嘱我说：“调查船是我们的海上实验室，对未来发展影响极大，又是最大投资项目之一，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要谦虚谨慎，多向有关领导请示汇报。”童先生简短的一句话，给我增加了动力与压力，经向上海交通大学、上海水产学院和船舶设计院的专家咨询，在他们指点之下，终于物色到隶属于交通部上海海运局的美国建造的远洋救生拖轮“生产三号”。经过邀请海洋、航海与造船等各方面专家毛汉礼、郝崇本、高鸿章、沈毅、范珣如等教授乘船去东海试航测验后才确定下来，并由上海中华造船厂改装，仅用了半年时间，我国第一艘海洋综合调查船“金星号”就诞生了。此船机构坚固，稳定度好，轮机可靠，发电量大，有各种实验室与调查设备，适于在不定航区进行综合调查。童先生非常满意，1957年6月底该船首航来青时，他亲自去码头迎接，并与大家合影留念。
60年代初，童先生已迁居北京。我每次去北京，总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去看望童先生。他在京工作仍然很忙。我见到他时往往是他正在做实验，他看着显微镜对我说：“我看的是活材料，不能停，你吃饭时到我家去，不是为了吃饭，为的是利用吃饭时间谈谈心。”童先生就像家长一样，每次见面总是巧借话题说：“我体会衰老是加速度的。我觉得60岁以后一年不如一年，70岁以后一个月不如一个月。我现在手已发抖，解剖镜下的手术不能做了。人可要趁年轻抓紧工作呀！不然到我这个年龄想干也干不成了。”想起童先生这一段话，我总是自责年轻时未尽最大努力工作，以致一生平庸，奉献微薄。切盼年轻一代谨遵童先生教导为振兴中华多做贡献。
童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科学大师。他一生尽力追求真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在教书育人和科学研究两方面都做出了举世公认的突出贡献。他的品德与业绩已编入中小学教材教育后代。童先生的精神必将在教育和科研领域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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