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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起蜀

东汉灭蜀之后,大一统帝国的机器又开始了隆隆轰鸣。巴蜀在这期间不瘟不火,度过了波澜不惊的百年。这一短暂时期内,巴蜀没有出现大事件,也没出现大人物,但是巴蜀人民欢乐幽默的民族特性开始流露。人们仰赖于故土的丰饶肥沃,开始在生活中增添诸多娱乐与文艺项目,天府之国缤纷灿烂的人间烟火,已悄然焕发出华丽光彩。

图中著名的东汉说唱陶俑,出土于成都驷马桥。其形态笑容可掬,惟妙惟肖,表现力很强。自出土开始,这尊陶俑就被中国文化艺术史各种教科书当做标本,论证东汉的文化艺术形态以及东汉人的生活情调。其实,他们都忽略了出土地巴蜀的地域因素,因为同时期及后期出土的其他省份地方雕塑类文物,都是一脸默然沉寂,没有这样欢乐的笑容。因此可以说,巴蜀在当时乃至其后很长时间,民风之安详喜乐均别具一格。同时期在成都出土的这样欢乐幽默的陶俑还有很多。


这样幸福甜美真诚淳朴的笑容与风姿,在其他任何省份任何时期的出土器物上,都没有看到过。

但是好景总是不长。任何大一统官僚集团最终都免不了自己德性匹配的下场,那就是“亲小人,远贤臣”,最后彻底腐败溃烂,直至“后汉之所以倾颓也”!承平百年之后,东汉末年的宦官专权、贿赂公行、道德沦丧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朝中糜烂污秽之事已广传天下,奸臣当道,阉人“十常侍”惑乱宫闱,贤良君子逐一赴死。到此地步,民心思变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于是,风雨欲来。

179年,春天瘟疫大行,然后是京师地震,诸多异象已在默默表明,神裁将至。是年十月,华夏风雨起于蜀中,巴郡板楯蛮族起兵反汉,攻略三蜀(蜀郡、广汉郡、犍为郡合称)和汉中郡(今陕西汉中东)等地,灵帝派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等地兵进讨,攻战连年,始终未定。从此,天下进入了数百年的板荡战乱之世,天下未乱蜀先乱,又一征也。

同年,三个人物出生了,法正、庞统、司马懿,幽幽天意,足堪敬畏。

184年,甲子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响彻天下,黄巾起义从星星之火开始了燎原之势。张道陵的“五斗米道”在巴郡也开始了起义。

188年,马相等在绵竹继续发动黄巾起义,马相自称天子,拥众数万。东汉朝廷为镇压起义,派刘焉入蜀为监军使者。巴蜀的历史窗口在关闭百年之后,再一次隐隐打开。刘焉正好在这一窗口期占据了恰当的生态位,并且敏锐察觉到了自身的腾挪空间。

三年之后的191年,刘焉命督义司马张鲁、别部司马张修合兵攻汉中,断绝褒斜道,杀汉廷使臣,声言盗贼断路,无法与朝廷联系。又以托辞杀州中大族王咸、李权等十余人,借此立威。不久,犍为太守任岐与校尉贾龙起兵攻打刘焉,被杀。刘焉气势更盛,已有称帝之意。时其诸子皆在长安,献帝使其子奉车都尉刘璋回益州晓喻利害。刘焉让刘璋留在益州不再返回。实际上已是正式割据益州,巴蜀从实质上完成第二次独立。

(刘焉)

早在刘焉尚未入蜀之时,他便向朝廷提出了一个影响后期三国历史的重大建议,即用宗室、重臣为州牧,在地方上凌驾于刺史、太守之上,独揽大权以安定百姓,史称“废史立牧”。朝廷采纳了这一建议,但是结果却造成了各地割据军阀的形成,包括刘焉在内的州牧上任后基本就不再受朝廷的控制。而刘焉后来也是自请入蜀,从此处可见,这盘棋他早就开始在布局了,后来的据蜀独立,无非图穷匕见而已。

不过刘焉据蜀后仅仅三年(194年)就因二子被杀且绵竹大火自身流离成都,发疽而死。幸存之幼子刘璋继承父位,继续统领益州。但是刘璋的格局认知力尚不及乃父,之后十数年,蜀中内乱四起,争权夺位相互攻杀几乎成为日常。先是于200年,部众赵韪发动叛乱,蜀地多处响应,幸得刘焉之前收容荆州、三辅流民建立的“东州兵”拼力死战,才平息了叛乱,杀赵韪于江州。

另外由于刘璋为人懦弱,原本依附于刘焉的汉中张鲁蛮横骄纵,不听刘璋号令,于是刘璋杀张鲁母弟,双方成为仇敌,刘璋派庞羲攻击张鲁,但多次被张鲁所破。 


到208年,曹操亲自率兵征讨荆州,刘璋于是派出使者致以敬意。曹操加封刘璋为振威将军,封其兄刘瑁为平寇将军。刘璋因此派别驾从事张松到曹操处谒见,但曹操没有按礼节接待。张松心怀怀恨,回来后劝说刘璋同曹操断绝关系,他对刘璋说:“刘豫州与您为宗室兄弟,可以与他结交联盟。”刘璋皆以为是,故派法正前往与刘备结好联盟,随即又指示法正和孟达送去数千兵卒帮刘备抵御曹军,法正完成使命归还。

211年,刘璋又听说曹操将派兵到汉中征讨张鲁,觉得来者不善,心中恐惧,张松又劝说刘璋:“现在州中将领庞羲、李异等人都居功自傲,且心怀异志,如不能得到刘豫州的帮助,益州将外有强敌攻击,内遭乱民骚扰,必定走向败亡。”刘璋又听从了张松之言,立刻派法正率部队迎接刘备。刘璋的主簿巴西人黄权看出了张松其实是在给刘璋下烂药,刘备一来,以刘璋的智商与能力,恐怕凶多吉少,于是劝阻说:“刘备有骁勇的名声,现在要是以部下的身份对待他,就没法满足他的心愿;要是以宾客的身份对待他,一国不容二主,都不是使自己安全的办法。”从事广汉人王累将自己倒吊在益州城门上劝阻刘璋,刘璋的格局理解力对此不以为意,全都不予采纳。

刘备从江陵率军赶到涪城,刘璋率领步、骑兵三万多人,车驾幔帐,光耀夺目,前往与刘备相会;刘备所率将士依次前迎,大家欢聚宴饮百余日。刘璋以大批物资供助刘备,让他去讨伐张鲁,然后两人告别。 

212年,刘备进驻葭萌。此时张松已经铁下心暗中与法正一起准备出卖刘璋,迎接刘备入蜀为主。张松的哥哥广汉太守张肃害怕灾难临头,就把张松的图谋禀告了刘璋,刘璋将张松收捕处死,下令所有关隘的守卫部队封锁道路。刘备大怒,掉转兵力攻打刘璋。

双方战争历时近三年,期间刘璋军杀死了刘备军军师庞统,使得刘备陷入苦战。后来诸葛亮、张飞、赵云三路援军由荆州支援刘备。

214年,刘备进兵包围成都,并派简雍劝降刘璋。当时城中有三万精良部队,粮食够支持一年,官吏百姓都想抵抗。刘璋说:“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没有给百姓施加恩德,却打了三年,许多人死在草莽野外,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么能够安心!”于是打开城门,出城投降,史称“群下莫不流涕”。


自此,刘焉刘璋父子时代彻底结束,二人前后据蜀共26年。刘备开始自领益州牧,巴蜀从此进入刘备时代。一段新的历史风云,又在喘息未定的诸夏上空,徐徐展开。

附明人王鸿儒《读东汉外戚传》诗一首:

金貂赫奕侍中家,恩托椒房宠莫涯。

连苑高楼临紫陌,倾城名妓按红牙。

君王自是光明烛,竖子终为顷刻花。

所惜覆车无戒者,青编常遣后人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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