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天空刚有点泛白，远远近近的绿色都清晰可见了，我特地起个大早，想一个出去散散步。那靠近山那条小路，在这时节里应该快被野草铺满了吧。因为如此，那里很少有人走，对我来说是一个散步的好去处。
我已经很久没有散步了。我的生活，好像不忙，又好像不闲，要干的活不是很多，但带着两个小孩，很多自由都被吞噬去了。来自心灵里的，近些日子来，总有一些无形的力量在迫压着我，让我喘气都带着沉重感。或许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会好点，我喜欢与路边的野草进行一些无声的对话，我喜欢聆听草丛里小鸟的呼叫，——像故意叫给我听，传递某种信息。
孩子没有醒，悄悄的，我走出了家门。木门轻轻地打开，关上。阳台外的铁门轻轻地打开，关上。我穿过热闹的街市，便来到了那条小路的入口。天空还是那点白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浮了些灰云。风，从我不知道的方向吹来，透着点凉意。一脚踏入小路，还真有点秋天的微凉。哦，秋天其实已经到了，前几天立了秋。
“叽叽啾啾。”草丛里的小鸟叫着，应该是欢迎我的到来吧。我把脚步放得很轻，生怕吓到它们。我不想看到一群一群的小鸟，都冲出去草丛，向天空刺去。天空，似乎没有那么白了，涂了很多蓝色，那些灰云，好像被某种力量吸引住了，都凝成一团一团的，灰得如此浓厚。
我回想过去的日子。一转眼，我的四十年时光就没有，剩下的是无数灰色的脚印。我的童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的，但当我现在面对着别人的童年的时候，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呵护了。总有一种很坦然的声音告诉我，教育的重点在于教学，教学的重点在于分数。很多童真、童趣都在追求分数的过程中被扼杀了。在很多成年人的世界里，孩子没有高档的分数，就意味只有低档的人生了。
小路长满了野草，带点夜里留下来的露水，浸湿了我的裤脚。从脚底到大腿，都附满了清凉。
这天空会下雨吗？路边的草长得并不高，但我的视线却变得有一些迷糊起来。天空上的灰云变得更浓厚了，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有点锋利，扑在我的后脑勺上，比脚还清凉。草丛里的鸟叫了一会后也彻底停下来了，四周安静得很。我迷糊地看着四周，却与迷糊地看着世界不同。迷糊地看着世界心里是舒坦的，也带着很多难以言语的猜想与期望，而迷糊地看着四周，让我走起路来分外惶恐，前进与后退都要带着很大的勇气。
不错，我在前进与后退的抉择中犹豫了，徘徊了。好像，我的人生中常常如此！
迷糊之中，山那边好像在飘着雨，很稀疏的雨。它们在缓缓地向着这边走来。这样的情景，我必须掉头后退了。一会儿后，我看到稀疏的雨滴从我眼前飞过，小小的，带着天外来的清晰。小雨滴里，那还有一个世界，也有天空，天空下，是青山绿水。天与地之间，有一条清晰的墨线。墨线之上，除了几朵白云，其余便是湛蓝的天穹了。几只墨一般的小鸟正从天空上划过，然后消失在墨线之上，好像是躲在草丛中去了。那雨滴一瞬间，扑地一下在我脚底下碎裂了，溅起来的雨水如同粉末，在空中就没了踪影。地上本来有露水的痕迹，迟疑一下，那滴雨落下来时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还有雨滴继续飘落下来，像一条曲线然后斜斜地伸到草丛中。那么轻盈的雨滴，从天空中飘下来，再与草相拥，发出了点细微的簌的响声。它不笨重，与草接触了第一下后，会疲软下来，然后慢慢散开，再滴落在其它草的身上。也许，它到不了地面就已经被草吸收完了。
那稀疏的雨应该是打前阵来了，后面的雨越来密了，而且雨滴也越来越大。很快，便有一些雨在头发上伏着，然后慢慢爬出额头。一些雨刺着我的双眼，我的双眼有点微微刺痛，但更多的是凉爽。脸上，也扑来了很多雨，都变成了水，在我下巴处滴了下来，也有一些雨水从我嘴角处渗入我的嘴里。雨水是咸的，微咸那一种。但我肯定，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雨滴，也如同经历了尘世一般，变了个味，不再清纯了。
我闭上眼睛，如坠入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喧嚣，圆滑，名利，世故……我的童年还有一些欢乐，然而到了少年，到了青年，直至现在都是苦涩茫然的。将来，更茫然了。
回去吧，我小心翼翼回走着自己来时的路。只是，我人生的路再也无法回走了，世界如此，也要走下去。
2020年8月16日星期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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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荒草照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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