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上弦月
再上一个长长的坡，走一段平路，就到我姨家了。那坡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经过些岁月的洗礼，已经陈旧了很多。坡的两边，蹲着各种各样的房子，高矮不一，最高也不过是三层楼那么高，最矮的也就是平房了。平房大抵有了些年月，墙壁幽暗，那门，那窗嵌在墙上，显得深沉。
坡边的树木，好像是瞧准了间距来站的，每隔十来米就站着一棵。很高，一旦在上面叉开了枝，便密集了起来，再长着叶——巴掌大的叶，更显得密集了。
天空上，还有阳光遗落下来，即使已经是傍晚了，天空依旧明朗。我看到西边——天空的角落里，悬着一钩弯月，洁白如玉。小时候老师教过我们，那是上弦月，两边的月尖斜斜地刺向上方。这时候，姨应该在家里了，坐在厨房择着菜，为做晚饭准备着。青菜多是她家种的青菜。那菜就种在她屋后，有几分地，可以种不少蔬菜了。她带我看过几次，有豆苗顺着竹子往上攀爬，有瓜苗在地上蠕动着，有白菜苗刚刚抬头的，望着天空……生机勃勃。
敲门，即使轻轻地敲，作用在铁门上，都哐哐地响。“姨，我来了。”
“来了，来了！”姨的声音从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铁门打开的一刹那，整个客厅都明亮了起来。傍晚，不见太阳的踪影，但仍有很多阳光遗落在天空上。大地上的一切清晰可见。姨的脸浮在门里面，脸上微微的笑意给我一种暖暖的感觉。“进来，进来。”铁门就敞开着，外面的空气在屋里活蹦乱跳。
“姨，最近还好吧。”我一坐下来就问道。
“好着呢。”
“妮子呢？”我没有看到她的女儿，也没听到她的声音。以前，我来姨家，坐在客厅外面，妮子躲在房间里，即使不说话，也会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我知道她在家里了。今天有点安静，她应该不在家里。
“她放学还没有回来，应该快到家了吧。”平时这个时间点，她已经在家里了。
姨怕我无聊，把电视打开着。电视里就放着些新闻，国内的，国际的，也无非是一些无聊的内容，但总比无聊好一点点。眼睛盯着电视看，眼光总有了安放之处。这屋里，有一扇窗是朝着西边开的，挤入的光与门口流入的光不同，显得更明朗一些。我瞥了一眼窗外，看到了那上弦月。那上弦月透着那窗也在看着我。它的笑是那么的温暖。姨回了一趟厨房，把里面的一束豆角端了出来。晚上炒豆角吃吧，——在我家里，豆角一般用炒猪肉的，肥瘦相间的猪肉，炒之前先煎点油出来，猪肉本身煎一下也更香。
豆角被掐成一段一段的，把表皮的丝扯去。
墙上挂着一个钟，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一下子过了一分钟，一下子又过了一分钟。姨很麻利地掐着豆角，抬着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又微转一下头看一下门口。
“现在你在学校里住得习惯不？”
“还可以，就是学习有点忙。”
“没事，有空的时候就来这里坐坐，吃个饭。”几句话后，她又低下头掐她的豆角。豆角掐成一段一段的，凌乱地躺在小篮子里面。电视的声音足够大了，但我依然听得到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响。我伸出一只手来，那时间就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今天傍晚，那妮子应该是在教室里扫地吧，放学后。我想起我念小学的时候，轮到我放学扫地了，总喜欢与其他扫地的同学玩在一起，然后把时间忘记了。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然后被老妈骂一顿。
那窗外的上弦月还在，好像吃了点东西，身材变得丰满了一些。然而，它已经泊在窗边上了，想跟我道别。“在等一下，好吗？”我使劲地望了一下它，对它发出无声的恳求。
那上弦月走了，跑出了窗框外面，我自然不能走出屋外追着它去。
姨的豆角掐得差不多了，手变得缓慢起来，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变得沉重的，还有她的脸色。她抬头望了一下时间，再望向门口的时候，久久地，眼光都不想抽回来。
“晚上，我豆角炒排骨，你要多吃点。”姨跟我说。
“我老样子，吃不多。”之前，我在姨家吃过几次饭，都是吃两碗饭。
这妮子也真是的，哪怕是扫地也不应该扫那么久呀。难道是课堂作业没有写，或是没有写好，然后被老师留堂了。这种事情以前也没少发生在我的身上。等我回去一跟老爸老妈说，“留得好，让你懒！”在父母的眼里，能让学生留堂的老师都是好老师，包括学生不听话，拿棍子抽学生的老师都是好老师。但我知道，妮子是一个好学生，学习还不错。听姨说，她还是很乖的学生，不应该被老师留堂了。
自从那上弦月跑出窗框之外后，我感觉天色暗了不少。很明显，天色向夜里靠拢了。
姨的豆角终于掐完了，后面的几条豆角掐得长短不一。她站了起来，慢慢向门外走去。门外，是一片宽敞的水泥地。我们那边叫门坪，可以晾晒点东西，或是放下自行车，摩托车，将来小车也可以放。我跟在姨的后面，然后陪她一起站在门坪外面。天色深沉下去了，而天空上的那上弦月依旧那么洁白，特别显眼。
“这妮子，怎么那么晚还没有回来。”除了脸色深沉，眼光也深沉了，鼻梁上竖起几条皱纹来。姨的担忧掉满一地，而我站在她旁边将她的担忧捧起来，远远望着门前那一条路。妮子回家是走这一条路的。
妮子在放学的路上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但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触碰一下，然后我全身每个细胞都跟着不安起来。
天空上的上弦月又胖了一些。
我侧眼看了一下，姨的眼里微微闪着光，一只手掌紧紧地包着另一只手，眼睛紧紧盯着那边，上坡的路段。我挽一下姨的手臂，“妮子等一下就回来了。”
妮子从坡那边走上来了，迈着轻盈的步伐……
2023年1月31日星期二早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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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初心，不忘初衷
一片荒草照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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