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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建青:李商隐夫妇的剪子




  李商隐夫妇的剪子

  ——《夜雨寄北》诗句“何当共剪西窗烛”之浪漫主义假说

  祁建青

  有关李商隐的《夜雨寄北》,一说是写给其妻,故还有个标题叫《夜雨寄内》;一说是写给友人,意思是他唐宣宗大中5年(公元851年)冬幕居东川,时妻王氏已过世。那么,不言而喻的是,既然认定为妻而作,因何一直沿用《夜雨寄北》而非《夜雨寄内》?再有,诗中“巴山夜雨涨秋池”“秋”之信息,表明至少在当年秋天而并不是冬季,李商隐就已到了“巴山”,可见时序上又有一些出入。

  一种两难常会驱使人们选择妥协。百度一下看:“《夜雨寄北》是晚唐诗人李商隐身居异乡巴蜀,写给远在长安的妻子(或友人)的一首七言绝句”。索性来了个折中,唐代诗史留下的这个“题迷”之辩,干脆搁置一边又有何妨。

  今春央视“中国诗词大会”上,节目问答有《夜雨寄北》,谈及“回妻书”,也说到包括“答友问”,自然无有异议更与诗歌鉴赏无碍。就像他的不少作品孰是孰非争议颇多,这里我只是在想,诗之主旨终归不过是一场寄情抒怀,不管写给远方的谁,这个“何当共剪西窗烛”的诗意取向或落脚点,却是铁板钉钉。

  故事要回溯到唐文宗开成二年(公元837年)及三年(公元838年)春,有两件喜庆事和一件倒霉事,接连落到这位25岁的青年才俊头上。先是“登进士第”金榜题名时,接着新婚洞房花烛夜,娶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女儿为妻。期间,正当春风得意,不料“应博学宏词试不第”。盖因朝中牛党一派弄权者“此人不堪”一语,一场无休止的“牛李党争”将他拖入多舛厄运。

  一面党争裹挟屡遭打压颠沛流离,一面坚忍不拔才情迸发,一生求取功名而不得,却在文学大道上一路驰骋纵横,与后来的东坡居士何其相似。不同在,除了仕途坎坷,他婚姻又甚为不幸,“与王氏相遇结为连理后,相守的时间却不过两三年,其余皆是漫长的离散”(引《李商隐的诗与情》,杨晓影著,石油工业出版社2014年出版)。38岁时妻亡,至858年46岁病殁,8年里再未婚娶。按说40岁不到尽可续弦,没有遇到合适的?不像;那就是心里再容不下别人?也许。

  大约一千一百六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李商隐凝视着灯烛陷入遐想。夜雨淅沥,烛火闪耀,孤零一人客居他乡,家不得聚,友难得会。秋雨,蜡烛,剪子,西窗,我们会一下子恍惚:眼下是诗人之李商隐,还是气象景物缩影之晚唐?

  砖木建构与花树掩映的老式屋舍,简朴、古旧而雅致、舒适。不可能有用不完的电和各类堂皇灯具,仅凭蜡烛照明。可知,那时进入夜晚的人们,心里头一样足够敞亮。居室的陈设展露着考究与审美,尤其那精心构思雕饰的木制窗户,复杂费力功夫做得足。亦无大片透明玻璃可镶,窗户的里子上,一层白纸展展粘贴。木格子的方正规矩的窗棂,掩合撑开,活动自如。

  大有深意的窗户,隔开又通连内外的窗户,进入文人骚客法眼的,却是那自窗口赏景取景的意趣。好像不假思索,似乎易如反掌,旷世绝句几从窗出:“窗含西岭千秋雪”,窗为画框,真可谓无窗不成诗。实际上,接下来“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绝句》),偌大场面也还是尽收于框内;苏轼的词两首“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江城子》),“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水调歌头》),情态氛围呼之欲出,道尽了那番风雅缱绻,这里面的一窗一户,任你何物在诗中都无法替代。

  而这次,面对窗户的李商隐,在唯一的烛火光源映照下,一把剪子将被他怎样舞弄?

  “何当共剪西窗烛”的“剪”字儿书本怎么说来着?随手抽出多部诗词选本翻检,见两本有交代:《新千家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李华、李如鸾主编)注曰:“剪烛,剪去烛花,使烛光明亮”;《唐诗精品》(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霍松林、霍有明主编)干脆以“独剪残烛”或“剪烛夜话”一笔带过,不作细究。

  古时照明用蜡烛或油灯,此处特指蜡烛。蜡捻,亦叫灯芯儿,燃烧过程中有凝结物,笼统称“烛花”。剪烛,就是用剪子“剪烛花”。

  事情就这么简单?事情就这么简单。简单得像个一,没问题的问题便来了。“题迷”纠结才刚放下,一个更大的疑惑又上心头。

  可能许多人知道,“剪烛花”这事儿,在诸多文学作品里,常用“拨”“拨亮”或“挑”“挑亮”来表述。正由于烛火经久的烧燃,芯捻纤维已灰渣化,因而基本不需要大动干戈拿剪刀去剪,随手使小器物拨挑一下即好。然而,李商隐偏用了一个“剪”字,什么你的拨啊挑的,一概不管。更教人纳闷的是,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一同在那儿剪,这档高低与蜡烛过不去的事儿,不能不令人感到好生奇怪。

  看来,他夫妇俩这剪子的运用之妙,是生生地存乎一心呀。

  那就继续按图索骥查典籍吧。这是最可靠便捷的办法,比如较早的冯浩的《李义山诗文集详注》,还有刘学铠、余恕诚的《李商隐诗歌集解》。但我略一想便作罢了,我知道,那可以说基本没用,因为但凡史上记载有的,历代学人作者自当悉数承传,几乎百分百不会遗漏丢失。

  显然,我们应该回到诗歌本身来。眼前的作品也许已经成为唯一的物证——证人和证词在诗中,再缩小一下:在“何当共剪西窗烛”7个字里。是的,文本之中应该蕴藏所有,文本,乃第一答案之所在。差点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这意味着今天我们运气挺好。

  不必引经据典、博证旁引,看看用简单的“拆字法”能得出个什么结果:

  “何当”,字义除指“何时能够”,还意在“如何”、“怎样”,疑似刻意暗示:自有某种不同寻常隐藏其中。

  “共剪”,明显有个限制,即须得同时同在,且不像只是片刻相伴,而是直至夜深。想一想一个怎样的情状之下才可达到如此“共剪”呢?

  “西窗烛”,靠近西窗的蜡烛,或西窗上的烛光,都没错。而后一个选项,感觉更贴近也更具诗意。

  三个词组如三把钥匙,一层层打开那神秘之锁,一幅即时的鲜活的画面,在我们眼前头豁然开朗。

  奥秘在哪儿?在“西窗烛”。“西窗烛”,象征开放而非封闭。其文字的“举意”,不仅仅指向蜡烛,而更直接指向西窗。请注意,李商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西窗烛”,西窗在前、烛在后,突出“烛”,更着力强调着“窗”,一清二楚指代了面前的事物所在以及目光之所及——

  “何当共剪西窗烛”,原来说的是烛光映照两个人投影于窗户上的一帧声形图像!

  一个内景与外景的绝佳关联,隐含了由人到影、由影到窗的空间视觉上的位移。换句话说,诗人把烛头的“小剪”,置换作了西窗上的“大剪”,手法近乎魔幻而不留丝毫痕迹。他这一笔实在太妙,“剪烛”为假托,“剪影西窗”被掩饰,如此笔墨隽永不露圭角一挥间,完成了闻所未闻千古一剪!惊艳着李商隐夫妇如此稀奇浪漫的剪子,我这迟来的“拍案叫绝”还算不算拍案叫绝?

  想想看看,若不是“桌上烛”的话,那么一边面对面交谈着,一边过一会儿起身去剪窗台上的烛捻,那岂不麻烦死了?当然该是“西窗烛”,干脆说,唯独此一剪,它与蜡烛无有关系——关注点只在西窗窗幕,屋里他俩说他俩的话,人们尽管看西窗就行了:那是唯美的可作为景来读赏的,可作为画面来印证伴陪的,直至蜡烛熄灭或东方破晓才会褪去的,这般如梦似幻的华彩二度呈现啊。

  这才是《夜雨寄北》的起点和终点或诗歌之核。历史的天空中,它转瞬即逝且本就是一个虚念;诗词的云际里,它却完全复活且已然永恒。

  如此解读,无疑一不小心挑战了延袭千余年的传统定论。

  但是我想,我恐怕没有挑战大诗人李商隐,因为这不是约略而肯定就是他的本意。我重申:可不要把账算到我头上,一切就存之于他作品的字里行间。

  在《夜雨寄北》里,李商隐独具匠心描绘了“何当共剪西窗烛”这出独幕戏。我们应该考虑到,他首先是情有独钟构思和设计了这个雨夜。他独创了一个雨夜中的雨夜,定格的镜像里,既有夫妻双双,还有夫妻双双的影子。虚构与写实在此混合,那个生动真实的灵感出处,想必还是源于那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窗口。

  当“诗词大会”节目说到《夜雨寄北》时,我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眼巴巴希望他们再往前走半步,捅破“那层窗户纸”。可惜,最终众人还是在“剪烛捻”的字面意思上打住。就差那一小步!难怪人这么说,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有时能厚过一堵城墙。

  李商隐诗词素以玄迷多义著称,《夜雨寄北》是否也无意中设了一个“干扰局”,连主持人董卿和三位老师以及百人团都蒙过去了?

  剪子和蜡烛,若说剪子发挥到了极致,那他笔下的蜡烛必也差不了。果如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地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由剪子我们还会联想到民间的剪纸手艺,贴上窗棂成为“窗花”。剪窗花、贴窗花,那就是一份唯美唯喜的敬献,一款岁月平和安妥的标识。通常在腊月之末,剥掉旧纸,贴上新纸。窗花剪得好吗?贴得正吗?这都不会成为问题。又体面又讲究的中国窗户,剪纸的文化符号犹如一只只鹊鸟爱惜着羽毛,一会儿像要飞走,一会儿像刚归巢,窗户上的文章,锦上添花到了家家户户。

  由剪子到窗户窗花外的春天景色,教人会毫不费力想起“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咏柳》)。从具象而抽象,虚拟的剪刀竟至会在人们脑际化作一只只春燕的尾翼,如同“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黄庭坚《清平乐》),乃是超现实的心愿神采萌发,唯源乎才情高致之诗家的眼与心。

  看似,我此番的说道,颇有些像贾岛“僧敲月下门”的“推”好,还是“敲”好的一动一静之辨,实则,却是“假有”还是“真在”的孰实孰虚之考。

  但现今面临的问题,是不是某种阅读领会上的整体止步不前,甚或固步自封而掉入了一个窠臼或盲区?

  既然是房屋的西窗,就不该只言窗内而忘乎窗外。只见剪子,只见蜡烛,只见烛花,而不见窗户,不见窗上人影映之窗外,“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李商隐会是这样的诗人吗?

  苏东坡有诗曰:“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大意是说,“论画只讲形似,这种见识肤浅得与儿童相差无几;而写诗太实,一览无余,肯定不是有才能的诗人”(引《中学语文教师手册》写作>“意境”词条,上海教育出版社1982年版,姚麟园主编)。循规蹈矩犹如买椟还珠,乃取舍判断之大忌也。剪子就是剪子,蜡烛就是蜡烛,西窗就是西窗,这样的诗,或被这样理解了的诗,岂不是索然无味再加索然无味,同时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无论“回妻书”还是“答友问”,大家都觉得好。依我看来,这才是读懂了,读出了寸断柔肠的或可叫做终极关怀的那个君子胸襟。

  这就抛开狭义而上升到了广义,以品读的大格局眼光说,诗一问世,便不再特属某个人了。不管是妻子或友人,秋雨中的“巴山夜话”,对象可囊括至爱至亲重情重义所有人。一封篇幅超短、内容超丰富的情书,古今男君子、女君子们都心领神会赞叹受用着。仅仅4句28字,友情亲情爱情照单全收,且淡定而不局促,隐约而不扎眼,一扫媚惑的瑕疵与骄矜的缺陷,更了无悲伤愁苦之气,皆乃李商隐之男子汉大丈夫风度。

  诗词艺术家想象出来的这个“剪烛”,说来也独具那一时代的风物特征,又与那一时代士子们的婚恋情态及其表达格调相吻合。两厢有礼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伉俪你我,古典爱情的表现是多么的客客气气小心翼翼,而尤以李商隐为典型。他和他所赞若“罗敷”的妻子,感情上何等相濡以沫可想而知,又加之,因婚姻带来的变故挫折,患难夫妻要多不幸有多不幸,故而相知相惜更胜一般人。所以,他这首诗,总显得那样郑重而不随便随意,甚至那样深重而不轻松轻飘。

  哪怕是阔别数载之久的分别,内心的相思无限几近度日如年,可一旦落笔到纸上,字里行间还是成了拿得起放得下的收敛敬惜。

  斯时,不可能出现“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这样赤裸直白的爱情诗和爱情诗人。唐朝的李商隐多么万般无奈,而《夜雨寄北》同时也成为唐诗时代,李商隐精神情感世界的经典写照之珍贵文本。这首诗,表面平和沉静,实则流露着一种梦寐以求相见时难的忐忑。君请看,他的期盼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如诗所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你身边,身不由己的岁月,千山万水的隔断,此刻,我和你,仅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坐在一起,仅只希望能够面对面,慢慢说说心里话······

  由此,剪印出来的便是这窗上朣朣朦朦的人影。如此情真意切撼人心魄的一幕,的的确确已达稀世旷古的诗境,是一个诗歌的情境版,亦一个是情境的诗歌版,哪样看、哪样想都堪称绝唱。而支撑这一切的现实根由以及历史物证却在,那时呈现在人们视野的,是一扇这样而不是那样的“中国窗户”。

  我们的李老师一开始就让大家“请看大屏幕”了。然而,这个大屏幕实在不是那么易看好懂一览无余。

  在历史的那头,李商隐总是不显山不漏水,诗作罢就算完,留下来让人猜,猜对猜错由你们去;历史的这一头,浅尝辄止而贻笑大方的往往是我们自己,把一个醒目画面呈现给世人,诗人早就做到,而后人们至今还没有做到。说到此,我们或也就能够于现代生活的氛围气息中,找回那丝丝缕缕陈年老酒般的唐诗韵味儿了吧?

  最后,让我们来这样复制还原李商隐勾勒的画面场景——

  扭头,他瞧见自己映在窗上的投影,形状分明,只因烛火映射而略显大。

  商隐先生微笑了,那是他想到假如妻子就在对面,两个影子正好同落在西窗之上。夜将深,人未睡,窗上的光影印记着、闪映着这一刻。他自言自语: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对着你的空影子说了好多,你不在,我就想等见你,我要告诉这一切。而真到彼时,神会的妻子立时明白而动容,近在咫尺的对视端详,欢颜热语的情深意浓······

  此一刻,人们依照诗人的指引,已把视角转向屋外的西窗前——夜漆黑,窗明亮,人影一双,聚首而对,其形几多缠绵,其声几多朦胧。

  我们永远为之深深遗憾的,是“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憧憬落空。夫妻阔别后的重逢,铭心刻骨的聚首,销魂蚀骨的情与景,皆系子虚乌有。是的,字字珠玑的诗歌,还能读出一个灵魂的痛心疾首;雍容高贵的诗歌,也能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抱头痛哭以泪洗面。但是,我们知道,诗歌自诞生那天起就是升华的,它不会坠落到生活以下。所以说,这一道诗歌大餐,李商隐无比慷慨豁达而又无限激情燃烧。哦,既映照在窗户上也映照在时空中,更映照在心头间的万金良宵,万幸诗歌将其留存。

  而如果这里假设有,他们的“西窗烛”将如何剪得?你先一剪,我后一剪,或两个人同剪?不像不像;以这一系列手势动作入诗?不美不美。写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无题》)的他,把诗词做到了这份上,会如此呆板拘泥?现在,我们即便“身无彩凤双飞翼”,也尽可以争些子“心有灵犀一点通”,才不枉面对诗歌大师及其诗歌不是?

  唐诗宋词,中国一个体量更大而又随手可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对那些古字画老古董,它更是华夏捧献给世界的无价瑰宝。你瞅瞅,它之所谓无价,有的竟在那寥寥几十个字。这样的文化文明奇迹不可复制,又焉能买得,一句话:你没法儿给价。

  有道是“诗无达诂”。其实,这也就是诱惑鼓励人们不停探求的空间与可能所在。我的这一通文字,如果可算作“古诗新说”一种,或至少在欣赏层面有一个合理延伸,我是说如果,那么,我这里是不是应该替诗人道一声“不好意思”或“对不起”——李商隐夫妇的这把剪子,愣是结结实实给偌大诗坛万千诗人上了千年一课,中华诗词永无穷尽而永葆活性之魅力,实令吾辈望其项背而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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