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墨荷》听晚年八大完整版视频
兼谈黄秋园
讲谈嘉宾
艺术史学者 师上
山水画家 傅旭明
花鸟画家 李文亮
视频时长12'42''
视频文字
师上：黄秋园先生，我们把他称之为现代艺术史上的一个高峰。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黄秋园先生去世之后，他的家属（为他）在这儿，中国美术馆做了个展览。当时李可染先生还在的时候，还有当时中国美协的这些老的艺术家们过来看，当时呢就大吃一惊。李可染先生说“国有颜回，我竟不知，我觉得是羞耻。”这个评价多高呀你想想。现在我们上来一看，他学的东西很多，早期学青绿山水那种工笔画法，像仇英那种画得很细致的东西，包括水、云的勾线法，尤其勾线的东西都画得非常好，达到古人的水平。你看到这样一个面貌那不容易。
傅旭明：（黄秋园无疑是）李可染先生当年最大的贡献之一，就是推出了黄秋园。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西方艺术到中国。“八五美术思潮”，李小山提出了“中国画穷途末路”，就提出来（黄秋园），他就是要拿这个事说事，正好借这个事提出了中国画“东方既白”，刚刚开亮。这个黄秋园的推出跟大背景是有关系的。另外，在当时的时代，就是现在，我们看黄秋园的画，也是像师老师刚才讲的，他真的是做得非常的好。但是，从整个近现代美术史来看，他是一直在继承传统，他是在传统研究上面非常了不起，但是在创新上面没有什么贡献。对我们后学（来说），只能从他继承传统这一点上学他，（把他）作为榜样。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学习传统，就要像黄秋园先生这样学习。他要追溯得最早，他不停留在他本时代，他追溯到更早的时候，这个是非常了不起的。
师上：他走过来，是五代、宋、元……这一条线（整个源流）。一个人（如果）会看，看透了，你就会发现他的（画面）好多东西在里面。比如说这个点法，都有来历，像这种染法，这种树的夹叶画法。他能把这种很密的东西，（画面）到处是密，但是它在条理之间，处理这个“透气性”，包括这种回旋性，它又让你感觉到舒服。这是一个本事。你比方说我画得密，我到时画“死了”，没有“气眼”了，不舒服，（黄秋园）不是。
Knight：比如说那《墨荷》吧，（八大）他这种个性的线条，他已经丢弃了这种（看似传统中的面貌），这两个对比起来的话怎么说？
师上：八大山人他老先生他心里也有一个“荷”。首先我们知道，他虽然不是写实的东西，但是他一定有见过真的荷，肯定有这个东西存在，（然后是）把它用写意的东西用意象的东西体现出来。
傅旭明：这两个，画荷花的笔和（用来画花枝）的笔他没有换笔，从我的体会来说没有换笔。这整幅画我估计画了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师上：像（八大《墨荷》）这种画它必须在一种“要画的”状态下，迅速地要（把这）整个效果要（表达）出来。他控制笔墨、层次、线条这些都是在大的状态下出来的。但是你一看这种小的东西，甚至这种小小的一小笔都非常讲究。（这个线条）就是，你看到气球了吗？气球没有吹起来这个状态下，你感觉不到它是个“气”球，它一吹起来呢，你手按上去，诶，它有顶你手的这种感觉。你看他（画面）的状态，你仔细看看，如果你能看进去的话你就能发现这个东西了。
李文亮：“八大”的这种笔法用笔，包括用墨，是在同时代画家里面，包括他之前的和后面的，一直这几百年了，他是极为讲究的。他的下笔、他的笔法、他的墨法是极为讲究的，可以说是极为苛求的。在我们现在看来，人家是信手拈来的，非常自然的。其实我们，我不是八大，但是我通过他的画面可以感受到，他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极为拿捏地处理他内心里面对物象的表达，用笔墨的表达。包括每条线，提按转折，在哪些关系上面，侧锋中锋怎么运用使虚实之间转换。你去看，解读他的每一笔，每一条线，每一块墨，布白这种虚实结构的时候他都非常讲究空间的关系，笔墨的虚实关系，生涩的关系，枯润之间的关系——他把这些矛盾关系尽量地扩大化，最后把它统一起来，所以他是非常非常讲究的。他最好的一个点就是，他在精心讲究拿捏的过程当中（之后），他这个画面展现出来以后，给观者、读者看到的是“信手拈来的”，这个是高级的。其实每个画家在画画的过程中都在设计都在动心思，高手就是“不露痕迹”。其实（八大）在美术史上真正的意义，我是自己感觉到啊，他的真正的意义，比如说就一个鸟的眼睛，就这么一个意义，就是破天荒的。我不管他美术（批评家）、史论家怎么解读，“翻白眼”也好或者是对眼睛的处理，八大当时是不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别人那样说，他有什么资料可以说明八大就这么想的？那也是模凌两可的，只是你才想好像应该是这样的。其实呢这个解读不能最后作为定论的。但是，我们不从这个角度说的话，我们就说他的真正意义。过去我们古代人，宋人画鸟，包括北朝时期一直到唐代壁画里面也有很多对鸟的对鱼的眼神的表达，就是生活当中的自然物象，不是瞌睡的就是欢快欢跃的，都是现实状态。哪有一个鸟把眼睛翻到这样，很少的。它是拟人化的，就这么一点突破，点眼睛珠的这个点点在什么位置，就这一点突破改变了整个花鸟画的历史。凡是对鸟的表达你可以把它拟人化上情绪化地给它表情，这个表情又是情绪，八大这一点上的突破给后人提供了很多启示的意义。你去找前面所有的经典包括画鸟很多的，传承下来的作品，没有一个是这样表达的，都是自然主义，表达自然的生活情感。
师上：八大山人早期的东西用笔有方笔出现。你看那竹叶，石头是这样子。他形成一种有意识的排外的东西，里面就是我们说的孤寂，孤独的孤，寂寞的寂，而且还冷。而且他这种冷不是说我有意识地把它散发出来的这种冷，不是，不是。他这种冷叫你感到了这种冷，而且这种冷它在往里走，这才是真正的八大。像这个时期还好一点，更早的时候体会的更多一点，这跟他的年龄变化、心理变化，境界的转换都有关系。我用四个字总结他就是，叫“抱冰卧禅”。
Knight：傅老师，对刚刚师老师说的“抱冰卧禅”您同意吗？
傅旭明：我比较同意他的观点。其实（八大）因为他特殊身份的原因，可能很晚才有人知道他是谁，但是那个时候朝代已经变了。但他那种保持他前朝的他的家族血统里面的那种贵气，贵族之气，他是不轻易与其他人来交往的。也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很多人想见见他。
李文亮：（师老师）说的“抱冰卧禅”，是有道理的，比如他画面那种冷逸的感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而且他的画面给人传达的真正的审美关系它是禅境的，禅意的。禅它是简约的，所以八大的画面里面是没有一句废话的。八大尤其是在他成熟期，就是五十岁以后，六十岁到他去世前，这个时期是他最辉煌最成熟的，炉火纯青的（时期），尤其是笔墨，画面的完整表达，意境的表达，心态的表达，性情的表达是到了一个高度的。我们平时可能重点研究的是他晚期的作品。
师上：这个款子（下的，即八大晚期的画面）一看就是在这个状态，所谓的这个“冷”在这里面已经少一点了。这个气呢，境界提升之后，一个是“圆”，一个更“厚”，我们如果再加一个字“隐”，隐藏的隐。就像一个人，我三十岁是这个状态，我到六十岁再见你，心境是不一样的。
李文亮：看他早期的绘画，它里面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审美的体系，空间、造型的体系和个性。但他到晚年一直发展，一直是我们所说的“百炼钢化绕指柔”，他不断地在化，浑化、幻化成一个非常成熟的温润的东西。他的线条表达，比如说他的书法，他早期的书法还是那种笔法上面特别强调入笔行笔之间那种明确的关系，到晚年以后完全不在于这些技法的东西了，已经和人、和人的精神，和人的生命的感觉、气息完全浑化成一个完整的东西了。这个关系是非常感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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