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一江一河现在是上海最靓丽的名片。朋友是苏州河北岸上海大厦到河南路一段的城市设计师，邀我到这里附近喝咖啡，看看她的作品，解读她的设计思路。我看着现在苏州河口与黄浦江交汇处美轮美奂的风景，想起20多年前担任亚洲开发银行苏州河治理项目的咨询专家，这里一片黑水、臭气熏天的情景。
472）大家说苏州河和黄浦江是上海的母亲河。其实，黄浦江是母亲河，苏州河的前身即吴淞江上海段应该是外婆河。因为最早的时候黄浦江是吴淞江的支流，后来江浦合流或黄浦夺淞，吴淞江倒过来成了黄浦江的支流。从苏州河的水质变化和两岸变迁，可以看到近代工业革命对上海城市发展和空间演变的影响。
473）苏州河上游是原上海三大工业区之一的沪西工业区。苏州河水质是伴随开埠以来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而恶化的。最初的时候苏州河水可以饮用，这里建有水厂和啤酒厂。水质严重污染始于1920年代，标志性事件是1928年闸北水厂因为水源污染被迫迁至黄浦江边，到1978年苏州河水已经全线黑臭。
474）苏州河污染曾经是国内外知名的上海负面广告。当年调研看到有关苏州河污染影响的材料说：苏州河边的住家到了热天不敢打开窗，苏州河沿岸的房子再好也置换不出去，苏州河边生产的出口产品受到国外抵制转为内销。老百姓有关苏州河的顺口溜是：五十年代淘米洗菜，六十年代洗衣灌溉，八十年代鱼虾绝代。
475）印象最深的是苏州河口与黄浦江交汇处黑黄分明的双夹水，黄浦江水是酱油汤，苏州河水是墨汁水。上海大厦原来是制高点，政府安排常态外事接待项目，请外宾登顶鸟瞰上海，后来为此取消了。当年李鹏总理来上海看到这条界线对时任市长徐匡迪说，你们现在打扮得漂亮，但还是一个乡下姑娘，耳朵后面有泥没有洗掉。
476）亚行介入苏州河治理有一个小故事。有一个在亚行工作的美籍华人叫杨曹文梅，是上海人。1990年代她阔别几十年后回上海。特地住进上海大厦，想从房间里推窗看外滩却不能，服务员说这是为了防止苏州河臭气。她产生了请亚行贷款资助上海治理苏州河的想法，四处进行游说，项目成功后上海市长授予了她“上海市荣誉市民”证书。
杨曹文梅，1927年出生于上海，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1946年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经济学和国际金融，1948年获硕士学位后定居纽约。1993年-1999年担任美国驻亚洲开发银行大使和执行董事。曾任美国百人会董事，亚洲企业管理协会主席和太平洋退休金协会主席。曾被列入中国改革开放40年40人之一。
477）当时苏州河治理的目标，通俗的说法是两句话，即消灭黑臭，让鱼儿回来。苏州河治理一期工程始于1998年，到2000年的时候，黑臭情况基本消除，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处的三夹水没有了。后来的两期工程进一步把干流治理与支流治理、苏州河治理与黄浦江治理结合起来，鱼儿再次在苏州河中出现，鱼种也多了起来。
478）2009年上海电视台做《回到苏州河》节目采访我，我提到社会上对花大钱治理苏州河曾经是想不通的，有人开玩笑说不如把苏州河填掉算了。旧社会吴淞江成为虬江路是这样的例子，当然新中国绝对不能这样做。我们现在看到韩国首尔的清溪川曾经填河筑路，后来拆掉高架路恢复河道，觉得苏州河治理没有走弯路。
479）2018年来苏州河治理进入第四期建设，两岸步道贯通，沿线景观修整，苏州河沿岸开始成为老百姓流连忘返的休闲场所。苏州河治理的成功，是超大城市治理模式的成功，关键是一把手主导下的多方合作。我们发表过长篇论文讨论过这个问题，题目是《上海苏州河环境综合治理中的合作参与研究》。
480）但是破坏环境是容易的，修复环境却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尽管目前苏州河的水污染恶化情况得到了控制，两边的城市景观也得到了优化。苏州河水的水质却仍然只有五类水的水平，习性娇气的鱼类还不能回到苏州河里来。这需要更大范围的区域环境综合治理，需要一代一代人接着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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