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兆骞
20世纪80年代初,一个冬季,笔者与同事赵惠中(后调任和平出版社社长),前往天津拜会鲍昌和方纪,后又到多伦道寓所拜访了孙犁先生。
身着对襟棉袄、戴着套袖的孙犁先生有些消瘦。握手时,他的两盆青翠的水仙正开着几簇白花,散发着几缕幽香。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和几轴书法。客厅不算宽敞,却有浓郁的书香气。见孙犁先生精神还算不错,笔者也放松了心情。
拜访孙犁先生之前,鲍昌父子告诫笔者,孙犁先生的第二次婚姻出现了问题,他正处于困惑和反思之中,不要过分打扰。他们还将孙犁先生刚发表的《地震》一文递给笔者,让笔者思想有个准备。
《地震》文中,提到第二任妻子张保真离开时,有这样一段:“吃饭中间老崔说:'就一个人过吗?’'你嫂子(孙犁前妻)去世了。’我说:'这我听说了。’老崔放下筷子,抹了一把眼泪:'不是又续了一个吗?’'是续了一个。’我说:'这几年我一直境遇不好,人家也不愿意来了。’”
看后,往多伦道的途中,笔者心有惴惴焉。
落座,孙犁先生点上烟,竟然主动谈起来,说到当时一篇很受关注的小说《哦,香雪》,甚至很兴奋,他很赞赏铁凝的这篇小说,说注重描写纯真、清丽的少女情怀,还说他曾为铁凝1980年出版的小说集《夜路》作过序。笔者读过该序。他在序中写道:“你对生活,是很认真的,在浓重之中,能作淡远之想……有方向而能作曲折。”
孙犁先生提到,铁凝写过一篇短篇小说《灶火的故事》,自己很看重,请省里一些老前辈给把把脉,他们看后,对她说“路子”不对,希望她还是按“路子”写。铁凝犹豫了,斗胆寄给了孙犁,本想听听老作家的意见,不料这篇一万五千字的小说,在孙犁的倾力推荐下,发表在《天津日报》,接着被《小说月报》转载。
孙犁先生笑笑说,好小说,以生命之笔为之,在曲直之间,大爱的情思、大美的趣味,弥漫在审美的世界里。铁凝的小说,即使他不推荐,别人也会推荐,这是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作家。
我们还谈了笔者喜欢的林斤澜。孙犁先生说:“斤澜是我喜欢的严肃作家,他的创作有所主张,重在探索,虽不像别人大红大紫,却是真正的艺术品。”
回京,笔者将这话转达林斤澜老师时,一贯爱开玩笑的林斤澜,突然严肃起来说:“孙犁先生在鼓励后进。”林斤澜的夫人曾是笔者的同事,在一旁笑道:“孙犁是他崇敬的大师。”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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