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小王桂卿:回忆麒派编辑和海派连台本戏的名角们

(标题勘误:回忆麒派编剧...)上海编剧大师有一位叫于振庭。一般人不知道,这就是上海地区的特点,也是连台本戏的特点,只知演员,不知编剧。《狸猫换太子》红到今天,这出本戏就出于他的手。他也是一位里子老生。

《狸猫》这出连台本戏,影响了两个人,一位是小达子(李少春父亲),另一位是先生麒麟童。他从这出戏中抽出两折戏:《九曲桥》与《拷打寇承御》(也叫“拷珠”)。后来这出本戏流传到各个地方剧种,如淮、越、锡剧等。

在这戏中他设计了[高拨子]。[高拨子]不是“跑城”就有了吗?对,没错,我说的是[高拨子加长锤]。如今天的《谢瑶环》公堂审谢瑶环时上场唱的[导板、原板加长锤],就是出自于大师之手,他还给先生编过《华丽缘》连台本戏。

周信芳先生《狸猫换太子》饰包公

另一位是接手《华丽缘》的编剧大师尤金圭,因为于振庭《华丽缘》开了个头便去世了。这位尤大师我见到他是在30年代,为先生复排《封神榜》。后又在上海天蟾舞台编《七剑十三侠》,这时我懂事了,会演戏了,正式当小演员了,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戏,后来成为我的连台本戏。第二次是1946年在共舞台上演由沈素秋编剧。第三次由我二弟小二王桂卿编剧。

1945 年抗日胜利后,尤大师突然出现在天津,来看先父。当时我很奇怪,编剧北上真是不可想像,原来是王椿伯老人请他来为他们上北京演出帮忙,他为王椿伯、毛剑秋老夫妇排戏,排了一些麒派经典剧目。看,给先生编过戏的人,也能如此的红哇。最后一次是在共舞台排《蜀山剑侠传》。尤金圭大师这位老人很有趣,戴一副四四方方的大眼镜,活像怪侠欧阳德。这位老人上海无住所,那时候周剑星老板为他在共舞台剧场左边走廊上隔出一间房子,算是他的住房,只有老夫妇二人。有时他在房中唱《定军山》的老黄忠。我那时还是个小青年,这位老人对我也有教导,他告诉我:一个演员千万千万不能失信于观众,不管你有什么不愉快和烦恼的事,一上了台应该全身心的灌注,要像麒老牌那样混身带劲儿去见观众。

说到《华丽缘》这个戏,还要说一下先生演的皇甫少华这个角色。我没有看到先生的演出,如今只能看看先生皇甫少华的相片,见到了这张相片如获珍宝。我童年时父亲向我介绍过先生这出《华丽缘》。我见到过徐师(徐鸿培)的《华丽缘》,那也是机会,有次我到合肥演出,正巧徐师演出《华丽缘》,终算让我看到了。

20世纪60年代在现代戏会演前夕,先生曾向上海京剧院院部建议,由先生指导,让我主演皇甫少华一角,院部答应了,一定安排,但须暂时保密。这是老院长的麒派戏,又是亲自指导,果然真的安排了。先生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谁知这计划未能实现,后来才知道,原来现代戏上马了,太可惜了。

《华丽缘》周信芳先生饰皇甫少华

尤大师可是先生的好帮手,他还编过一出《天雨花》连台本戏,这是先生最红的连台本戏,说他红,从上海红到东北。我1944年在沈阳就看过曹艺斌、蓉丽娟夫妇演过这个戏。

1939年演了一年的《七剑十三侠》。1940年该大换班了,既换演员又换戏。于是《金镖黄天霸》连台本戏面市啦。

1940年《金镖黄天霸》由先生弟子陈鹤峰主演,编剧是毕德霖大师。这出戏陈鹤峰演黄天霸,施不全(施公)就落在杨宝童的身上了。老戏中施不全由老生扮演,杨却创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不全”的形像丑扮,但唱的是老生。戏一本一本的演,都有出色的表演,连着红了近二年。这出连台本戏上演时我在外地演出。但是在1943年苏州开明戏院看到了《金镖黄天霸》。开明戏院在城里,我父子在城外东吴大戏院演出,难得进城一次,去一次就赶上黄天霸绑赴法场的一场戏,果然非同一般,就看过这一场,我便学会了两句:上句“我只说天下讲公理呀”,下句是“小人们可欺天不可欺”。那时候舞台上没有音响设备,可是陈鹤峰学麒派口齿清楚,一个字、一个字的送到你耳中。这二句唱,五十多年来始终不忘,这就是麒派能吸引人之处,也是最厉害的地方。当时毕德霖大师上苏州,为陈排这个戏。毕大师与先父关系很好,他又非常喜欢我的三弟,常来接我弟弟进城跟他住几天,加上我弟弟也喜欢陈的表演,又喜欢陈的说话。陈有口吃毛病,毕学的很像,说明二人合作时间长了,一举一动都在毕的眼中。陈鹤峰有这样一句话:“每到一地,合同订下一个月,但非一年半载是走不了的,观众对我非常欢迎,真是连演连满啊”。事实确是如此。

这位给麒派编剧的大师毕德霖很了不起,我认识他是在1943年宁波市光明大戏院,当时是春节过后,我弟兄在江北岸星光大戏院演了一个月,本应回上海,因要排《汉光武刘秀复国走南阳》连台本戏,独少刘秀一角的演员。大光明老板在江北岸看戏,看中了我,认为我年青,又是文武全才,就把先父请去谈这件事。先父一听让我演刘秀,就笑了,了解了阵容,就更高兴啦,人才济济啊,花旦为仇天红,武旦汪雪艳,汪是上海有名的前辈武旦,她出道早,跷工好,踩跷能几个小时不变样,唱工老生为孙俊卿(后改孙鸣良),做工老生(也称麒派)王桂春,还有麒派名家李伯麒,他弟弟武生李渊,武生名家徐云霆、小毛豹、韩树棠(张翼鹏岳父)及女儿韩素秋,孙女韩婷婷,花脸李克昌,李老嗓音非常有韵味,功架也好。赶排《汉刘秀》时,这位毕大师出场了。这个连台本戏有不少“联弹”,我记得有这样两段联弹:(一)刘秀与阴丽华见面,有一段联弹。(二)王莽追赶刘秀,是一场追舟的戏,由[高拨子导板]开始,毕大师教起唱来啦。当时我非常佩服他,为什么呢?不好学,不是一下子学得会的。宁波演出的这一帮演员,都是好样的,学起来一点也不轻松,毕大师不但能排戏,教唱也是好手,像这样的编剧人才少见,我对他非常尊敬。

上海还有一位善编新戏的“编剧才子”,是先生最尊敬、最佩服的大师汪笑侬。汪既是好角儿,又是编剧能手,至今最红的一出戏《将相和》,就出于汪大师之手。看看他演出的剧目:《胡迪骂闫罗》、《骂毛延寿》、《骂安禄山》、《骂王朗》、《纪母骂殿》(纪信母骂汉王)、《张松献地图》等,可惜这些戏都已失传了。我童年常看的是他的《骂闫罗》、《马前泼水》、《刀劈三关》。这时学演者很多,到处可以看见。

汪派剧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童年汪大师早已故去,可汪派戏留下来了,目前留下有《马前泼水》《刀劈三关》、《哭祖庙》。《马前泼水》现今还有人在演,《刀劈三关》是关外唐(唐老将唐韵笙)拿手戏,现在已配了像,可永远保留下来了。《哭祖庙》过去公司游乐场、大世界京剧班常演,外地也可见到,《哭祖庙》还由越剧改编成《北地王》,曾红极一时。《将相和》这个戏,汪大师写出来后,也是京剧舞台上常演剧目,今已成为北派演员争着上演的戏。先生陪这位汪大师演过不少戏,受汪的影响极深。

汪笑侬先生

大家都说连台本戏是上海产品。我说不,他是北京产品。1867年北京南下了一批演员,其中有一位谭鑫培的亲家,叫夏奎章(他的儿子夏月润是谭家女婿),带来一本叫《五彩舆(大红袍)》的连台本戏,当时上海有这样一种讲法:“不看《五彩舆》,不能算是上海人。”通过这话,可知这本戏红得如何了。这批演员因为红得发紫,才能留居上海,成为上海演员,他们的后代也就成了上海人。

第二位应该是夏月润了,当时京剧界对他的尊称为“夏家”,这样一说听的人都懂,免得呼名唤姓不尊重,他创办了新舞台,排了很多新戏。

第三位是欧阳予倩大师。这位大师是太了不起了,曾留学日本,从日本带回了话剧,是上海话剧界祖师爷。他又是京剧业余演员,而后成了下海的专业京剧演员。先生跟我说:1913年,梅兰芳第一次到上海,那时青衣是大宽脸(京剧行话叫“大开脸”,如大花脸那样),水纱从头发下勒,到双耳处才归月亮的。我家有王瑶卿大师大开脸的相片。梅先生上海期满去观摩欧阳大师和冯子和的戏,化妆,舞台灯光,各样设备使他大吃一惊,与北京完全不一样,这才下决心回北京后进行改革。

欧阳予倩先生《醉酒》

从《五彩舆》这出戏开始,1867年以后,各地京剧演员纷纷来上海献艺,戏是越来越多,演员来的也越来越多,留下节目不少。原来在上海落户的演员,如不动脑子、不钻研就很难维持生活。京剧当时成了最红的剧种,也叫“大戏”。这里要解释一下,大戏人多,武戏多,地方要大,舞台从小舞台变成了大舞台,所以叫大戏,那么小戏呢,地方剧种,小到观众只有一百人左右,演员也只有一二十人,这样就成了小戏。小舞台有的是弄堂剧场,如共舞台右边的太原坊里弄中的太原剧场,专演扬剧。还有恒茂里内有一个新雅剧场就更小了。还有上海逐渐发展起来的剧场,如广东大戏院,是广东人办起来的,因为卖座差,推手不干了,接手的人还是办京剧。广东大戏院后来改成虹光大戏院,再后来又改名群众剧场,变了放电影的场子了。

舞台多,京剧班多,戏就难演了,不动脑子怎么行。有的本戏头本就不灵,只得换戏,传统戏就更差劲儿了,只有北京演员来上海露几出传统戏,后来也不成了,回到北京弄新戏,然后新戏又变成了老戏,如《红娘》、《锁麟囊》,今天成为全国演员学演的传统戏了。

几十年的连台本戏,也从中取出不少折子戏,如猴戏有不少是《西游记》中的,如收红孩儿,收悟空(五行山),收八戒(高老庄),三打白骨精,收金银怪等等……。真正的南派正宗演员有一个“爆冷门”的愿望,以独出心裁、与众不同、独树一帜来吸引观众。上海观众也喜欢看从未见过的戏,有好奇心。40年代林树森演了一出《临潼会斗宝》,台下的观众满到站着看。

郑法祥先生《金刀阵》

我的先生演的戏就更多了,真是数不胜数。各路演员演各自的戏,那戏还不多哇。出戏是上海这块宝地留给后人的宝贵经验。

上海演员还有一项是学,谁来上海就学谁,这样一来那个演员走了,戏便可留下,如《怀都关》这出列国戏,不但留下了戏,还留下了兵器,如三个鼻子大刀、九鼻大刀,这些财富留给了后人。今天戏越演越少,会的、学的也是越来越少,如今好像无多少戏可演了。“出戏”,这两个字也成了空话。

那么再说说“出人”。出人与出戏本是联在一起的,我把他分开了谈,这样可看的清楚。出人谈何容易,有这样一句话叫“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好多年无科班了。早年我知道有两个科班:(一)芳字科班,(二)孙家科班。那么没有科班演员从那里来呢,梨园子弟的后代大都从事京剧事业。过去舞台有九、十家,公司游乐场可就多了,除了四大公司(新新、大新、先施、永安)之外,还有福安公司等。有的除大京班外还有小京班,如新新公司(现在的食品一店上面)有一位班主创办一个叫义字小京班,我在八、九岁时就晓得有这么个小京班,最后落在台湾,最大的学生今年已有八九十岁了。此外还有大世界、小世界、新世界、大千世界、花花世界等,后面两家早已关闭,大世界是最久了,它除了大京班外,四楼还有个小京班。这些公司世界可是个培养人才的好地方,仅说大世界武旦出了三个响当当的:(一)白玉艳,(二)景妍娇,(三)俞砚霞,都是红极一时的演员,现留二人,白玉艳落户常州,俞砚霞落户山东济南。有一些梨园子弟为了不吃父母闲饭,十几岁的孩子跟着父亲在大京班里打个小下手,翻一个筋斗的活儿,如《打渔杀家》中小教师,就由四个小孩子扮演,小孩子不挣工钱,给个几元钱帮着家里,也就不吃闲饭啦。

小王桂卿兄弟三人《西游二猴》

今天人听说连台本戏纷纷摇头,也不说什么,这一摇头不说话态度也清楚了。岂不知要编演好连台本戏也有相当难度。先说“大开打”,有说武戏的人,如共舞台的陈福赉,大舞台的贡永春(外号大武旦)助手张奎芳。从前还有“三刘”:经理刘坤荣(刘云龙父),编剧刘振庭,专管武戏的刘凤海(刘宫阳父)。为什么说“三刘”呢,他们合作密切,共同合作若干年,营业额始终不衰,后来只留下刘坤荣一人,直到解放。

武戏前面开始叫“荡子”是多人的开打,慢慢转到“单对”,是参加应工武生的专门开打。“单对”是一对一,若再上一人就叫“小荡子”了。单对打十三套把子。老的如打小快枪,大刀枪,单刀枪等。光这可不行,要新的,要打出新东西来。我的外公张双凤就尽这方面义务,戏班纷纷上门来请,教单对开打。共舞台开打最驰名,要打三刻钟。文的也是这样,一个班子要请几位麒派名家,这还不算,还要有文能唱、武能打的演员。最让难堪的是第一天你上台开打中打了一套,第二天取消了,为什么,因为你不行,撤了。怎么不行啊?头一天后台负责人经理,文武总管,武管事,文管事都争着看你有什么新的打法,新的技巧,不行当然撤了,这一撤坏事变成了好事,下月辞班,回去加紧练私功。那时候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才实际上是逼出来的。还有一项叫“人才特殊”,演本戏还有这个“人才特殊”,有的人就是不行。有句名言叫“错了窝不下蛋”,还有一句叫“死脑筋、不开窍”。

先生告诉我:唱连台本戏真是难啊,老戏要学得多才好,可是老的再也脱不开也不行。先生还说:他见过老的演员,三老爹(王鸿寿)、潘月樵、夏家、冯子和、赵君玉、小杨月楼、王芸芳(江南四大名旦之一)。武生方面郑法祥、盖叫天、张翼鹏。还有过早逝世的何月山,王虎辰,再早一点的常春恒、杨瑞亭、张德俊(张云溪父亲)。他看过何月山的《长坂坡》,王虎辰的《周瑜归天》精彩非凡。还看过一位叫王金元的武生,(我陪他唱过《锁阳关》,王金元扮秦英,我扮程咬金。)我此时插话说我也演过《锁阳关》,这出戏原来是您和王金元创排的。先生接着说:上海观众看烦了的戏《金水桥》他把它联起来整本演出,有头有尾让观众看个新鲜,可惜王金元没留上海回北方去了。先生说:现在轮到你们王氏弟兄了,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仔细想想,上海是出戏出人的宝地。他说:上海的老前辈们无私地把宝贵艺术贡献出来,我就得过不少老人的无私传授,一出《天雷报》是郝寿昌老先生无私地教给了我,这不是打破了私有观念吗。

王虎辰先生《周瑜归天》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No.236 [京剧]公历1928年11月8日 蓉丽娟 夜戏 二本《开天辟地》
戏曲史上的今天:10月8日
陈伟 | 海派京剧: 五四新文化的有力推手与重要角色
「京剧名家」艺高德劭李慧芳(3)——芳香溢江南
声隆誉盛的赵松樵
追忆于是之在上海的三次“登场”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