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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歌有感之二《红梅阁》

京韵大鼓是北方曲艺的重要形式,有“曲艺之王”的称谓,也是我十分喜欢的艺术形式之一。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也曾经不厌其烦的搜刮过各种能找到的音像资料。仅就我比较喜欢的几个选段做一“听后感”,对此形式我并不是太了解,请各位同好指正。


《红梅阁》是一段很传统的剧目,也是子弟书的流胤。目前流行的版本多是骆派。


《红梅阁》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流传广布。说的是南宋的时候权臣贾似道带领妻妾游览西湖。侍妾李慧娘看到书生裴舜卿在岸边闲游,因仰慕裴生的风姿不觉望之出神。被贾似道看到,以为李慧娘红杏出墙,便愤而回府,将李慧娘杀死埋在牡丹花下。又将裴舜卿诓进相府意图杀害。不料李慧娘的冤魂不散,月夜来访裴舜卿并告知实情,帮裴舜卿逃跑,后来又向贾似道索命。因此也叫“活捉”,与阎惜姣活捉张文远同名。过去一般说“活捉”,都是指李慧娘,另一个则要说明是“活捉三郎”。


这个题材京剧及各种地方戏都有呈现,秦腔的《李慧娘》更邪乎,还有喷火的表演。京剧的《李慧娘》被拍成了电影广为流传。而我觉得最吸引我的还是京韵大鼓的《红梅阁》。


说起来,我真正听的第一段京韵大鼓就是《红梅阁》。那应该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我在西单音像大世界买了一盘录音带,是天津出的“曲坛荟萃”系列,“第一篇头一名”就是骆玉笙先生的《红梅阁》。也许是之前没有接触过京韵大鼓,第一感觉是——太长了。一段曲目唱了将半个小时。不过也确实是因为这一段,我才对京韵大鼓产生了兴趣。这种文绉绉的词句和悠扬的旋律很对我的胃口,开篇就是“细雨轻阴过小窗,闲将笔墨寄疏狂。”颇有些文雅之气。后来我才发现,很多京韵大鼓的头一落儿都很隽永。例如《长坂坡》的“古道荒山苦相争”,《莺莺听琴》的“姻缘有定事无常”等等。


随着资料的搜集,我发现骆玉笙先生的红梅阁有四个版本,“曲坛荟萃”的是一个版本,还有一个是“音配像”的版本,还有一个版本词更多,听着感觉录音的年代要早一些,姑且称为全本,实际情况如何我就不太清楚了。还有一个是早年的唱片版本,不是全的,姑且不论。之前这三个版本可以说姚黄魏紫,各有千秋。


“荟萃版”词句最少,但对我来说是最熟悉。似乎骆先生晚年的录音普遍尺寸偏慢,但是同另两个版本比起来,显得铅华落尽,火气全消。对于当初的我这种连门都没入的爱好者来说,实在是有些“皮”厚。但是闪光点还是很多的,例如第一落儿的“都只为粉黛多情含冤死”一句。“多情”二字突然把高,奇峰突起,毫无旁骛。此一句在魏文华先生的相声《学大鼓》中曾被引用,魏先生的唱功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听到原版的时候,还是叹为观止。曾经听马岐先生谈过一句,说骆先生演唱是花脸的范儿。当时我还处于懵懂阶段,理解不了马先生说的“花脸的范儿”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听过这一句之后,似乎在感知上有了一些理解。


在裴舜卿被诓到花园之后,有一段景色的描写:“裴公子独坐幽斋空寂寞,一抬头见濛濛的月色透纱窗,出户外,缓步徐徐把瑶阶下,但则见三簇花开绿配黄,裴舜卿猛然看见牡丹开放,可称国色与天香。小公子欲对良宵吟佳句,怱听得樵楼之上起了更梆,刹时间惨淡淡的月色被浮云挡,一点点露滴花蕊放清香。唰拉拉微风吹动竹叶响,影绰绰见个美貌的女子在牡丹旁。”真是春风化雨,沁人心脾。记得第一次听的时候是一个初秋的夜晚,我坐在学校的花园里(彼时我上高中住校),听到此处的时候恰好夜风轻起,龙吟细细,遍体清凉,坐而忘机。那种美妙的感觉真是念念不忘。后来我还把这几句唱给我的几个女同学听,他们一直反映——“真好!”当然,不是说我唱得好。


“音配像”的版本比“荟萃”的版本要长一些,“荟萃”的版本在“刷拉拉青锋出窍手高扬”之后,是“只听得咔嚓一声嗖嗖的乱剁,霎时间摧残了花容月貌,断送了娇娘。”而“音配像”的版本则多出好几句,在叙事的方面更详细了一些。


“全本”版则是最长的,也是后来我最喜欢的版本。这个版本比“荟萃”版在词句上基本长出了一落儿,而时间上只长了不到一分钟,因此在尺寸上是快了不少的。对于我以前听惯了“荟萃”版的耳音来说,还是有很多惊喜的。例如“一个个提心吊胆把幽斋入”在“提心吊胆”之后有一个小腔儿,十分的俏皮。再如“倒不如我杀死你这贱婢免去余殃”一句,割金戛玉,戾气陡显,比“荟萃”版听着更狠。还有“望相爷年妾侍奉十数载”一句,“十数载”三个字有三个擞音,难度颇大。


其实三个版本的不同点都在贾似道要斩李慧娘这一段,我认为,在“全本”中可以听出一些骆玉笙先生借鉴“少白派”艺术的影子,例如“这佳人磕头血溅花砖上”一句,与白凤鸣先生在《一门忠烈》中的“这忠良磕头血溅花砖地”颇有些神似。从“倒不如我杀死你这贱婢免去余殃”开始,尺寸越来越快,佳腔频出,恰如江上青峰,应接不暇。到“这老贼越说越恼挥利刃,只听得响亮的一声玉腕被伤,只疼得佳人香躯乱晃,喀嗤嗤把翠袖脱落在地当阳。这老贼怒气攻心嗖嗖的乱剁,刹时间摧残了花容月貌断送了娇娘”激情到了顶点。尤其是“怒气攻心”四字,突然拔起。令听者犹如雪桶临头,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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