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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流派失传了 几百出戏也带走了 京剧还能挺多久

艺术与资本,毫无瓜葛的两个领域,但在“弃繁就简、趋利避害”的本质上是完全相同的。以“获利”为主要目的的资本家,必然把资金投向那些技术难度小、来钱又多又快的行业,比如房地产;以“名利”为主要目标的艺术从业者,自然也难以抵挡向那些成名快、要求低的艺术风格的吸引而趋之若鹜。

拿京剧为例,“无腔不谭”、“无旦不张”、“十净九裘”等无一不是明证。流派对演员的要求越高其传承性越差。

(高派弟子们会唱这出吗?)

老生算是京剧第一大行当,再早的没有资料可查暂且不论,与谭鑫培同时代的汪桂芬“汪派”、孙菊仙“孙派”早已绝迹舞台,高庆奎的“高派”颇为吃力的继承了刘鸿升的“刘派”,下传了李和曾、李宗义两位,其后的辛宝达、李岩说是“高派”已属勉强,但已算是最好的了。汪笑侬的“新汪派”随着何玉蓉先生的离去,再无后来者,终告消失。当年足以抗衡“南麒北马”的“关外唐”,再传弟子汪庆元先生已离世,“唐派”大旗基本也就倒下了。

(汪笑侬袁寒云《管鲍分金》早已失传了吧)

流派的缩窄带来的必然是剧目的失传。从当年各行当、各流派的几千出戏,到现在不分流派一哄而演、翻来覆去的几十出戏,京剧走向衰退也就不难解释了。

高派“三斩”、《逍遥津》、《哭秦庭》之外,尚有很多代表剧目,《史可法》、《苏秦张仪》、《豫让桥》、《窃符救赵》等,辛宝达、倪茂才等人会唱吗?光绪五年科考中举的汪笑侬,由于具有很高的文学修养,改编、新创了很多“汪派”新戏,如《骂阎罗》、《骂毛延寿》、《骂安禄山》等,漫说这些针砭时弊的新编剧目,就是经何玉蓉老太太演出留下视频范本的《哭祖庙》、《刀劈三关》、《马前泼水》,也在我们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灭绝了。这几出戏那可是连我都赶上亲眼目睹的啊,不过20多年,这几出戏竟然也随着何老太太而去了。

其他各流派代表剧目:《骂杨广》、《善宝庄》、《铁莲花》、《要离刺庆忌》、《串龙珠》、《取成都》,麒派的《义责王魁》、《清风亭》、《鹿台恨》以及《汉刘邦》、《封神榜》等大批连台本戏,知向谁边?

列举的这些仅仅是老生行当失传剧目的一小部分

造成这些艺术财富灭失的原因其实不外是以下几个原因:

1:流派的消失

比如《张松献地图》、《让成都》等戏,随着新、老“汪派”的后继无人,因其具有鲜明流派艺术特色,其他流派演员无法领悟其中奥妙、关键,加以改编又恐落个“画虎不成”的结果,干脆弃之。再说,自己本门祖先留下的戏还不会几出呢,哪有心思继承其他流派剧目呀。

你真拿我当张火丁了?

2:后辈条件所限的“选择性继承”

能成流派,必定拥有大批独有剧目。后学者受天赋所限,很难全面继承,大多是择己所长抱一角,代表如“裘派方韵”,再往下传亦是同理,抱着本就是“一角”的“一角”,相对于起始的源头流派不过就是“一块砖”,而由千百块砖积累起来的流派堡垒,最后经不断分拆所剩也就是几块砖头了。以“四大名旦”之一的荀慧生荀派来讲,代表剧目有“六大喜剧”、“六大悲剧”、“六大武剧”、“六大传统戏”、“六大移植剧”、“六大跌扑剧”,其他剧目不论,单就这36出拿手戏有一个荀派弟子能全拿起来吗?

(荀慧生《嫦娥奔月》)

3:继承者取巧讨俏

相声段子有两种:一种叫“活保人”,即段子本身包袱密集巧妙,即使演员功力稍差,单纯的背词儿也能保证有不错的剧场效果;另一种叫“人保活”,即段子本身包袱少而温,需要表演者具有很高的艺术功力才能保证演出效果。京剧也是如此,不可能每个剧目都有大段优美唱腔。于是乎那些需要相当功力才能驾驭、而有没有招牌唱段的剧目无人问津,比如荀慧生、尚小云两大名旦合作的《樊江关》,既无脍炙人口的唱段,也没有火爆炽烈的开打,看的就是演员的念、做、表,就算荀、尚二位大师演来,也是只有观众由衷赞赏的暗挑大指,不会有雷鸣般的彩声。再如萧长华、姜妙香的《连升店》,这类剧目都被视为“吃力不讨好”,既没人能演,也没人愿演。

说到这您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着“叫小番”的《四郎探母》、有着“一霎时”的《锁麟囊》、有着“老程婴”的《赵氏孤儿》、有着“劝千岁”的《甘露寺》,不分流派的抢着演。因为这些剧目都是属于“活保人”,唱的再差剧场效果不会太差。

4:观众欣赏水平有待提高

演员之所以对剧目逐热弃冷,也是出于对观众欣赏口味、欣赏水平的一种被动迎合。在粉丝多、戏迷少的剧场里,再高超的艺术表演不如一句直着脖子、拉长声的大嗓门。您可以看看,程派《六月雪》“坐监”一折,一句“妈妈容禀”的叫头,哪个“程三代”不是在拉笛儿?且一个比一个调门高,一个比一个拖得长。眼睁的,拔得越高、拖得越长叫好声就越响

不明白一个满腹含冤的弱女子,一个临刑的囚犯,面对一个如狼似虎、刚刚打完自己、历来被称为“无罪也该杀”的禁婆子,在死囚牢中如此高声喧哗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大概考虑的出发点根本不是此时窦娥的心境,更多的是考虑怎样观众才会鼓掌。怎么就不听听前辈名家怎么唱的呢?

(听听新老太太的这段吧)

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的反作用。

哲学是对具体学科的高度概括。用在京剧上也很恰当:低水平的演员培养了低水平的观众;低水平的观众捧红了低水平的演员。演员是内因,观众是外因。内因、外因一起作用,京剧也就剧目越来越少水平越来越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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