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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重庆的通信 | 韩石山


文/ 韩石山



  重庆兄:


  前些日子收到新出的自传《装模作样》的样书,便想到该寄赠您一册。此书为2011年春天所写,放了差不多一年,2012年春夏间修订后,始送出版社。后来我就病了,未管此事。2013年元月出来了,因我在病中未能再校一遍,故书中错字时或有之。看时您会发现的。这是一本类似自传的作品。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手头正在写着的,还有一部真正的自传。因为全书的笔调诙谐幽默,多自轻自贱之语,我称之为侧传或丑传。所以寄老兄,是想让兄了解一些我的身世。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一个出身不好的年轻人,在那个年代是怎么过来的。当然,我也有可庆幸的地方,那就是我侥幸上了大学。好了,不说这些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也都老了,还要说的是,您寄的笔,确实好,若方便,再寄我几支小楷笔来。后天就是春节,祝快乐。书,今天上午寄出,印刷挂号。

       祝文祺!

  韩石山

       2013年2月8日

徐重庆

       这是我给湖州名士徐重庆先生的一封信。


  我跟重庆先生没有见过面,交往不能说多,通信却不能说少。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说开了,一点也不怪。我爱写信,遇上个也爱写信的,有事就写信,通信自然不会少。年前去地下室找一位朋友的信,将过去的信札一捆一捆解开,不时能看到重庆的来信。他的钢笔字很有特色,一眼就能认出。那时他还在病中,也就没有想到整理他的信,不料刚过了春节,就接到他堂弟的短信,说是重庆先生故去了。勉强73岁。


  以通信的惯例,他的信,该都在我这儿,我的信,该都在他那儿。


  仍有例外。我的电脑里,多少年了,老存着一封给他的信,两页,十行笺,毛笔写就。


  纸信寄走了,这是照相。


  当时为什么要照下存起来?


  想起来了,是觉得这封信写得好,留个底子,说不定日后有用。我说的好,不是内容,而是字迹。后来还真的用上了。某年成都一家杂志,要登我的书法,给了几个页码,除了大幅的,还需要信札,便将这封信,还有另外两封信发过去登了。

 韩石山

  现在要写文章了,看重的自然是信的内容。


  得做个说明。我写毛笔信,有个怪癖,较之内容,更看重形式。八行笺,绝不会写成九行。该收尾的地方,稍紧一点可以,紧成一团则不可以。再就是,错字漏句,只要意思无大碍,一般不会改动。要的是页面整洁。


  跟重庆先生的交往,始于何时,具体的时间,真的想不起来。敢肯定的是,不会迟于2000年。


  我的《徐志摩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初版本,是2001年2月出的。前面的插图上,有一幅《海滩上种花》。画面上,一个小女孩弯着身子,正往地上插一枝小花,另一只手上提着个小喷壶。远处是起伏的海面。这画儿,是凌叔华为徐志摩画的贺年片,一侧小字:徐志摩拜年。画的下面,铅字标明“徐志摩贺年片”。外加括号,内中文字为“徐重庆提供”。

《海滩上种花》

  初版时间如上述,交稿时间,清楚记得是前一年的8月。


  想起来了,最初的联系,即起于这画幅。


  那两年,我正在搜集资料,编徐志摩年谱,在董宁文编的《开卷》杂志,看到徐重庆写的一篇小文章,说他从上海的赵景深先生处,得到一批现代作家的资料,内中就有这张贺年片。刚才在网上查了,赵先生殁于1985年,重庆与赵先生的公子赵易林相交甚厚,或许是易林先生所赠。从宁文先生那儿,得到重庆的地址,通信之后,便得到了凌叔华这画的复印件。若是从杂志上剪下,不会特意标明“徐重庆提供”。


  秀才人情,得到他的馈赠,作为回报,我会寄了我的书去。这样一来,就开始了我们十多年的交往。


  交往中,体会最深的,是他的古道热肠。


  我俩年岁相若,他只比我大一两岁。我属狗,他属鸡。我的感觉,是他总在呵护着我,成全着我。只要是我觉得有用的资料,他总要设法帮我弄到。有一个时期,我对郁达夫感兴趣,他便将黄萍荪写的、经他推荐登在《飞天》杂志上的《风雨茅庐外纪》复印了寄我。


  前几年,他做了件为湖州增光的大事,就是,劝动赵萝蕤女士的堂弟,将赵萝蕤父亲赵紫宸、丈夫陈梦家收藏的几十件明清家具,悉数捐给湖州。并为赵紫宸这一家人,建了个文化园区。不光是收藏了珍贵文物,也给湖州增添了一个人文景观。


  这件事,让他很是高兴,便寄了几张刊有消息与图片的报纸给我。从一张图片上,我才看见了他的模样。国字形的大脸盘,坐在那儿,直可说相貌堂堂。亦可说南人北相,气度不凡。

徐重庆

  正好那一段时间,有位朋友办个《立传》杂志,要我写稿。在给重庆的信中,说我也不去湖州了,你把你的事迹,详细写了信来,我据之写一篇传记,该不是难事。且说了南人北相的话。重庆给我回信,说他只是报效桑梓,从未想过要青史留名,等于是婉拒了。且说市文化局要奖励他三万元,亦严辞峻拒。提起南人北相,来了句挺幽默的话,说那是坐着,要是站起来,就是武大郎了。


  想来不高是真的,相貌堂堂也是真的。


  重庆送我最多的,是毛笔。就在这封信上说了之后,给我寄来一盒子小楷毛笔。并说,有一支是特制的,秃了,可以将笔杆寄回厂里,厂里会换了笔尖再寄出。厂家可以这样待人,我不可以这样做事,那支毛笔,现在还在我的笔筒里插着。


  我送重庆的,除了我的书,再就是我写的字。记得最后一次寄他字,是在去年秋天,他说湖州要办个什么展览,让好多人写咏湖州的诗,给我分了一首。当时记在本子上,现在还能找见。是元代戴表元写的,诗名就叫《湖州》,句子是:


  山从天目成群出,水傍太湖分港流。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


  我的字就那么回事,这一幅格外的精神。记得当时写了,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重庆兄见了,一定会说我是使足了力气写的。


  然而,这才几个月,又轮到写这样的文章了,悲夫!


  2017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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