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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笙说“骆派就是少白派”,白凤鸣一直管骆玉笙喊“师弟”

骆玉笙在北京

我的奶奶骆玉笙,艺名小彩舞,1914年生人,4岁随养父骆彩舞在上海大世界登台演中国戏法,并清唱京戏二黄,8岁在汉口跟随杨浩亭学习《层层见喜》等京韵大鼓开蒙小段。她有两点过人之处:一条好嗓子,横竖高低都有,音域跨越三个八度;记性特别好,什么新腔新调听一遍就记住。奶奶说,她从小学艺没挨过打,在艺术上,她的先天禀赋确实是和常人不一样。

最初我奶奶师从苏焕亭学京戏,先唱老旦,后唱老生,和她的养母买来的妹妹彩云配成对儿戏,奶奶唱老生,彩云唱青衣。1926年冬,奶奶和彩云随养父母来到南京,眼看就能扮戏彩唱了,不想这时彩云越长越高,明显超过了我奶奶,矮老生、高青衣在台上看着太将就了。那时养父养母分手了,爱算计的养母不肯给她们两个做戏服行头,搭班唱戏更没有可能,无奈,奶奶就在南京的茶楼里清唱京戏二黄,兼唱二黄大鼓。

唱大鼓奶奶没有正式拜师,而是不停地到南京各个茶园里去听。刘宝全、白云鹏等京韵大鼓前辈艺人到南京演出,我奶奶都去观看。凭着过耳不忘的好记性,偷偷学会了好多艺人的绝活儿、新活儿。她买了一把胡琴,每天回家就把听来、记住的腔在胡琴上用手指找出来拉一遍,这无师自通的本事帮了她的忙。因为常去“偷活”,同行给她起了个“小偷”的外号,有一次,冯质彬老先生在台上演出,发现我奶奶在台下,唱着唱着竟走神忘词儿了。

骆玉笙

1931年,我奶奶17岁,南京鸣凤茶社请来京津名角儿,其中就有刚刚扬名大江南北的少白派京韵大鼓创始人白凤岩、白凤鸣兄弟,他们那别开生面的“楼上楼”和丰富的半音装饰音,让我奶奶听得入了迷,她感觉这少白派可是不同于风靡一时的刘派京韵,也不同于白派京韵,词腔都新颖别致,韵味更足,甚至胜过刘派大鼓一筹。

白凤鸣台风严谨认真,一把好丝弦托腔保调,珠联璧合的一场节目,让我奶奶久久不肯离去。演出结束,她到后台去道辛苦,当白凤鸣得知我奶奶会唱京韵大鼓时,就鼓励她唱一段。我奶奶正想向他们请教,有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开口唱了一段《层层见喜》,操琴的李广武说:“这孩子的嗓子唱大鼓没比了,摘摘毛儿就行了!”两位白派先贤也特别赞赏我奶奶的嗓音,热情鼓励她多学少白派,又约奶奶一同到芜湖演出九天。

左一骆玉笙,左四骆彩云

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奶奶自是喜出望外,那些天,她跟随两位白派先贤在芜湖如饥似渴地观摩学习北方曲艺,场场不落地听,天天不断地学。同时,两位白派先贤的敬业精神更深深启发了她,每天唱的熟段子,演出前也要排练,气口、身段都跟台上一样,排练完一身大汗。我奶奶有些不解:“又不是演出,何必呢?”凤鸣说:“你还不懂,台下没有,台上就没有!”这句话让我奶奶茅塞顿开,内心对他们更加钦佩,加之白凤鸣不断鼓励劝说,我奶奶下定决心——唱京韵大鼓能跟这样的名角交流学习,以后不愁没发展,况且那时曲艺演员收入是拿分成,比茶楼清唱二黄更有保障。

回到南京后,我奶奶正式改唱京韵大鼓,妹妹彩云也唱京韵大鼓了,在鸣凤茶楼和又世界茶楼演出。没想到,我奶奶从仰慕少白派艺术开始的鼓曲人生,后来和少白派又有了越来越多的交集,还很快和白凤鸣成为了一师之徒。

1934年,与刘宝全因分账问题分手的三弦圣手韩永禄到了南京,我奶奶发现南京六朝居门口贴出来:特邀三弦圣手韩永禄。这几个字可不得了,圣手啊,不是一般人称得起的,她到园中一听,果然不同凡响,那一把好弦把演唱的衬得反而逊色了。这韩永禄正是白凤岩的师父,经年来一直在物色条件好的徒弟,遇到我奶奶这个唱大鼓的好苗子之后,他立即在清华园饭庄摆酒席,收下这个徒弟,辞退了所有门下学生,专心致志培养我奶奶,将她无师自通的二十几段二黄大鼓逐一拆洗梳理,尤其对板眼和唱腔进行规范,传授给我奶奶许多刘派、白派和少白派的演唱技巧。我奶奶说,从师徒二人一排练开始,师父就从不让她死学刘派或其他派,凡是有适合我奶奶嗓音条件发挥的唱腔,都让她保留并加以鼓励。

骆玉笙

1935年,我奶奶和师父分头北上,奶奶从南京带着妹妹彩云、四叔骆采泉等家人在济南与师父会合,又经过半年多的排练,于1936年8月15日来到天津。

为确保我奶奶能在天津这一曲艺之乡顺利跳过龙门,师父韩永禄特意选择刘宝全离开天津南下演出的时机,头三天演出的园子是他托人找的,曲目也由他亲自安排,在中原游艺社第一天唱《击鼓骂曹》,他说:天津吃火爆,这个段子是你凤鸣师哥的撒手锏,天津很少有人唱,就拿它打炮。第二天唱《大西厢》。第三天唱吃功夫的《七星灯》。在舞台上,有了师父的托腔保调,我奶奶如虎添翼,凭着自己一条超常的好嗓子和少白派的好唱词唱腔迅速蹿红,跃过了天津这座龙门,获得“金嗓歌王”的美誉,在小梨园演出时,甚至和在街对面大观园演出的刘宝全打擂台。也是因为收了我奶奶这个徒弟,师父韩永禄从此扬眉吐气。遗憾的是,跟随我奶奶到天津的妹妹彩云却没有唱出名,远嫁他乡后杳无音信。

我奶奶和少白先贤成了师兄弟,再见白凤鸣改口称师兄,奶奶虽是女子,但白凤鸣称我奶奶为“师弟”,一生如此。这对同门师兄弟经常在京津两地同台演出,相互补台,北京的凤凰厅、天津的庆云等戏院都留下他们的身影,他们在艺术上的共鸣和交流越来越多。

骆玉笙

少白派有了新腔总是先让我奶奶唱,奶奶对师兄“宗刘又不囿于刘”的新腔新调特别钦佩,这些都深深影响着她后来的艺术道路。她喜爱少白派的低音行腔,抒情之中透着苍劲,先学了《击鼓骂曹》《七星灯》《战岱州》,又将《七星灯》中的腔装到《红梅阁》《卧薪尝胆》《文天祥》里。她的演唱源于少白又不同于少白,在自己的演唱中加了颤音(嗖),还将《击鼓骂曹》中的“夜深沉曲牌”的单手击鼓改为双手击堂鼓,这些后来都成了骆派京韵的保留曲目,在弟子和再传弟子中流传甚广。

少白两位先贤对北方鼓曲艺术的创新改革不限于京韵大鼓,他们在新梅花调上的革新更是贡献巨大。比如新编曲目《永别紫鹃》的行腔就特别优美,让人耳目一新。这个段子在50年代初期经我奶奶演唱后影响很大,当时有人说,骆玉笙再唱《永别紫鹃》,唱梅花大鼓的可就没饭了。为此我奶奶就不再唱梅花了,却对这个段子情有独钟,特别喜爱。1995年,她为自己的唱段搞音配像,特意提及此段,但由于50年代的录音质量较低未能配像,留下深深的遗憾。

骆玉笙与侯宝林等人

少白派的唱腔特适合女声演绎,与我奶奶同时代的女京韵演员里很多人习少白并获益。1961年京韵大鼓流派研讨会,多数女演员认为少白派应在骆派之前,为此,我奶奶坦言:“完全同意确立少白派,因为少白派就是骆派,凤鸣师兄不仅是我京韵大鼓的启蒙老师,又是提高我演唱技巧,帮助我创新改革的益友。”

1976年底,我奶奶重登舞台,历尽劫波的她焕发了无比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她沿着师父、师兄多年探索的鼓曲创新的道路继续前行,适应着时代的变革和人们欣赏习惯的变化。然而此时白凤岩已离世,白凤鸣的身体也无法保证日常演出。

1980年,我奶奶用了一年的时间潜心为新编唱词《和氏璧》谱曲装腔,借到北京开会的机会,她来到师兄白凤鸣家中,那时师兄身体抱恙卧病在床,我奶奶就坐在床前边说边唱:“师兄,这第二落最后一句用的是少白的甩腔;师兄,这句‘粗砂石片纷纷落,露出美玉耀眼明’应该猛击一鼓,可是现在用的鼓声音尖脆。”师兄问:“你原来的鼓呢?”我奶奶答:“那鼓后来下落不明了。”师兄闻听立即说:“我有一面声音低沉浑厚的鼓,适合你的嗓音,你拿去用吧,要把这个段子唱好。”这面鼓是金派梅花大鼓创始人金万昌先生用过的,金先生之前曾有一位失目和尚用它做法事,后来金先生把鼓送给白凤鸣,传到奶奶这里已是几代人了。只是没想到,这竟是他们师兄弟二人最后一次切磋艺术。不久后,凤鸣辞世而去。

骆玉笙

1981年年底,“骆玉笙舞台生活五十周年”活动在津举行,座谈会上确立了骆派艺术在京韵大鼓的历史地位,三天连演《剑阁闻铃》《击鼓骂曹》《和氏璧》。我奶奶非常感慨对她帮助最大的凤鸣师兄没能走到这一天。在整个80年代,我奶奶的演出都用是师兄送给她那面鼓陪着她,在她晚年的精彩录音中,都能听到这纯正的鼓音。对这面承载着几代鼓曲艺人舞台辉煌的书鼓,奶奶爱惜有加,不管走到哪里都不离身。

晚年时,我奶奶特别关心少白派唱段及新梅花调唱段的整理,她说:“少白派的经典唱段很多,好腔也特别多,我学习的只是一小部分,而且也有变化。”她鼓励少白派传人白佳林坚持演出,说必须唱,才能有更多的人了解京韵大鼓,京韵大鼓才不会失传。

我奶奶与少白先贤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师友情谊山高水长,她总是感念凤岩凤鸣师兄对她一生艺术道路的巨大影响和无私帮助,在她漫长的鼓曲人生中,无论是重大转折时刻或是重要作品里,都有少白派的引领和关爱。提起少白派,她总是说:“骆派就是少白派。”这句奶奶的肺腑之言,我从小到大听得最多。(本文为骆玉笙孙女骆巍巍原创,“天津往事”头条号首发)

骆玉笙与家人

骆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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