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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孝曾:你见过谭鑫培吗?

许知远:您真是算典型的新中国的人,49 年生。您小时候上小学,小学生唱的是《让我们荡起双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歌曲。但是您的家庭就活在一个“岳飞”等等的世界。您小时候会有冲突感吗?

谭孝曾:没有,那时候不太明显。因为五几年,刚解放,旧的传统还在,咱们的普通学校,包括咱们社会还没有完全像现在这么开放。我们小时候穿的就是中式棉袄、中式鞋,同学都是这种扮相,没有出来一个穿现代装的,西装更别说了。我们冬天就是戴麻花帽、老头帽,顶多当时那个时代的时行帽子。穿个球鞋就已经很时髦了,都是穿家里做的布鞋,或者外头买的布鞋,皮鞋都很少。

许知远与谭家人走访谭家曾位于大栅栏的宅子。


许知远:您能给我讲讲当时的北京吗?您当时住的大栅栏是什么景象?

谭孝曾:大栅栏是我从小趟熟儿了的地,往西是观音寺,观音寺再往西是李铁拐斜街,李铁拐斜街把口就是大外廊营一号,就是我们宅子。我们买东西购物必去观音寺,当时北京最繁华的一条街,比王府井要繁华。那时候我的曾祖谭小培先生还健在,每天早上起来怹得遛弯,怹 40 年代末 50 年代初的时候,滑冰把大胯摔了。你看我曾祖多时髦,六七十岁还滑冰,就在太庙,现在的劳动人民文化宫。怹每天遛弯,一手杵拐棍,一手杵着我。

怹说你看这边,我就记着,原来是同乐电影院,最早叫老德记,是一个西药铺。为什么我曾祖上西药铺呢?因为怹懂外文,怹上过洋学堂,上老德记,说点外语,聊点西药上面的事,怹喜欢这个。完了再过对门,是一鼻烟铺,闻鼻烟的铺。那经常碰见李洪春李先生,侯喜瑞侯先生,这几位老先生在那一坐,互相品鼻烟。再过马路,门框胡同,进去就吃小吃,每天就这么一套流程。现在叫广告,那时候叫幌子,那幌子挂得五彩缤纷,一进大栅栏就真是觉得热闹。可以说你生活的必需品在那全都能买到,这边瑞蚨祥卖布的,这边卖鞋的,这边卖帽子的,这全有。这条街吃、喝、玩全有。玩,剧场,中和、广和、庆乐全在这条街上,电影院也在这条街上。而且它附近有那种木制楼的小旅馆,就恨不得一间房搁一床。因为它是一个商业区,外地来的人基本住这一带,生活方便,晚上没事了可以看戏。那真是商业文化非常集中的一个区域。

那时候所谓唱戏的都住柏树胡同、椿树胡同、棉花胡同,就宣武这一带。那时候唱戏的算社会底层,下九流,跟娼妓画了一个等号。那时候也不是特意划了一个区域,反正大家就都住南城。我们过去叫南城,咱们现在要叫西城了,我老绕不出这个概念。老南城这些人,唱戏的能有几百户,大概有名气的这些演员,全住在南城这一带,就原来宣武这一带。梅先生也住我们那,原来也住李铁拐斜街,住我们这附近。所以那时北京是个戏窝子,南城更是一个特别集中的戏窝子。过去的富连成、荣春社、鸣春社,都在我们南城。建国以后,北京戏校、中国戏校还在这一块,所以它就是这么一个氛围,你要搁别的地,就觉得不融洽了。

没有人能颠覆谭鑫培

许知远:您觉得谭鑫培先生如果生活在这个年代,他会是什么样的演员? 

谭孝曾:我觉得他是跟得上时代发展的演员,他是一个非常有前瞻性、有时代感的演员,甚至是有超时代意识的演员。他唱的腔到今天一点不老,又清新又婉转,我们现在唱,也是一点旋律都没改。一般的经过一百多年,唱腔早给颠覆了,现在没有一个人敢颠覆,也没有人能颠覆。

我高祖那真是雅俗共赏的一种艺术,他能够被那个时代公认为“一代宗师”,他的艺术造诣达到顶峰,没有一个人说我超过谭鑫培了,连他学生余叔岩都说才是他的十分之二三。当然我们没赶上看,只能听今天的录音。我们如果效仿他,都唱不了。他已经在自然王国了,我们现在还在必然王国,差功夫。他随心所欲,我唱的腔我怎么唱都对,你后人效仿不出来,太难了,我们本家都效仿不来。

许知远:要是您有机会穿越时空见到谭鑫培先生,您会想问他什么呢? 

谭孝曾:好奇。我就说您当时怎么编出这几百出戏的?我们现在这么费劲弄出戏,又得请唱腔设计、音乐设计、武打设计,还得请导演。当初您怎么就能集于一身,而且创造出那么些传世之作?确实是个谜。这几年我也在摸索这个,比如说去年纪念我高祖诞辰 170 周年,我就把几个戏稍微修改整理了一下。通过舞台的演出验证,观众是认可的。现在我也在整理其它剧本,就在老戏剧基础上,精华不动,魂不动,老戏新唱。我不排斥多排新戏,但我是多整理传统戏,把自己知道的会的整理出来。

重新培养京剧的土壤

许知远:您觉得京剧还有可能有一天恢复到七八十年前那种繁盛吗?

谭孝曾:这得经过一代人的努力。

许知远:您觉得有可能吗?

谭孝曾:有可能。也许过了二三十年以后,你把京剧拿出来,人家又觉得新鲜了。我老觉得你看京剧甭管怎么着,它已经将近 200 年了,有好些艺术门类,都是过眼烟云,昙花一现,没有像京剧这么长久。它即便有点所谓的低潮,我都觉得很正常。什么事物发展都是波浪形的,不可能老是在一个层面,一味的低谷或者一味的高峰。也许今天我们走到一个地方,一个小的低谷,这很正常,尤其现在,选择太多了,娱乐门类太多了,过去北京就是看戏。

许知远:作为一个生活在低谷时期的传承人,您会觉得郁闷吗?或者说你会期望生活在一个高峰的时候吗?

谭孝曾:不郁闷,不郁闷。我们更希望能够看到戏剧的春天,戏剧的高峰。在这个低谷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停滞,我们也在勤奋地演出,在努力着,每天我们都在做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许知远:但是之前艺术高峰时期的那种土壤都消失了。你现在不能这么打孩子了,练法也不像过去剧院那种。过去看戏真是老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没事就听个戏,跟现在看电影似的。现在整个土壤消失了,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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