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润田
摆兵布阵是对作战力量进行部署的活动，在作战指挥中具有束上起下、承前启后的“枢轴”作用。它既是前期作战准备的重要内容，又是后期组织作战实施的基础和起点。在练兵备战中，无论是应对战争威胁、震慑分裂挑战，还是开展实战化军事训练，摆兵布阵不仅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活动，而且通过经常化、反复性的摆兵布阵训练，能够增强指挥人员准确研判作战态势、调整完善作战计划、统筹协调作战力量、推进创新作战方法的能力素质，深化对现代作战特点规律的认识。
作战态势与摆兵布阵是互相影响互相作用的关系。一方面，摆兵布阵是对作战态势进行分析判断后做出的作战部署;另一方面，作战部署又反过来影响形成新的作战态势。由于分析判断作战态势是指挥员进行作战决策的基础，因而对动态变化的作战态势进行实时、准确的掌控，始终是指挥人员孜孜以求的目标。但此种掌控，必然是以对战场情况的及时感知、快速传递和高效处理为必要条件的。现代技术手段的发展似乎出现了驱散自战争产生以来始终弥漫着的“战争迷雾”的可能性。美军前参联会副主席比尔·欧文斯20年前在《揭开战争迷雾》一书中曾做出论断：“古今中外，无论是拿破仑时代，还是今天的巴尔干，没有哪一位军事指挥官可以不分昼夜、不管天气好坏，随时洞察战场形势和敌军活动并从容调动部队予敌毁灭性的打击。然而，当今的技术已使这种理想成为可能。”实际上，时至今日，任何一支军队也做不到随时洞察战场形势和敌军活动，“战争迷雾”在可预见的将来依然难以驱散。
在练兵备战和未来作战中，我们既不能高估、也不可低估现代技术对研判作战态势带来的影响。因为近些年新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对军事领域的推动是巨大的，隨着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叠加推进，先进侦察装备、宽带通信传输和智能化情报信息处理系统的快速发展，天基侦察装备、无人飞行器、机器智能技术、数字通信链路的大量应用，扩大了战场视野，指挥人员比以往任何时候看得都更远、更深、更清，获取战场信息的能力显著增强，对研判作战态势提供了更多、更快、更准的技术支撑，指挥人员通过“判断作战态势——进行摆兵布阵——深入研判作战态势——调整摆兵布阵”的方式，提高了对作战态势的掌控程度。同时，大数据、云计算、模拟仿真、图像识别、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的发展，拓展了摆兵布阵的运用场景和方式方法，指挥人员可以在兵棋对抗、基地训练、作战实验等新的练兵模式中，采用可重复、可回顾、可控制的方式，反复进行“判断作战态势——进行摆兵布阵——深入研判作战态势——调整摆兵布阵”训练，从而提高指挥人员研判作战态势的能力。
指挥人员进行兵棋对抗练习
作战计划是对作战准备和实施做出的预先安排。摆兵布阵既是依照作战计划对作战力量进行部署的结果，又是检验预先安排是否符合敌情、我情和战场实际情况的过程。“计划往往夭折于实施之前”，说明制定一个符合实际情况的计划是多么的不容易;“计划赶不上变化”，说的是客观条件变化的实在是太快，再完美的计划与实际情况也难以严丝合缝。事实上，没有完美的计划，计划实施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打补丁的过程。在武装对抗中，由于敌对双方都极力隐藏己方企图，并采取一切手段诱导、误导对方，导致指挥人员制定一个比较接近客观实际的作战计划有很高的难度。为了使作战计划具有较强的灵活性和适应性，制定现代作战计划时，还需要同时制定多种方案以增强计划弹性。更重要的是，当情况发生重大变化时，指挥人员甚至要重新制定作战计划，把打补丁改为新设计。
从古至今，敌对双方摆兵布阵，不仅是为了形成于己有利的作战队形，而且通过示“己形”于敌，可以收到查“敌形”之效。传统作战如此，现代作战更为甚之。摆兵布阵可以在示形查敌、敌我互动、信息反馈中，起到修订完善作战计划的效用。指挥人员必须牢固确立时移事迁、事迁情变、情变我变的意识，不间断地对作战计划进行评估，及时对作战计划进行修改，通过适时调整、迭代更新使计划跟随变化、安排迫近实际。战前，利用先进技术进行的作战计划推演，就是为了打通从计划到实施中的各种思维、认知和信息壁垒，作战计划推演已成为促进作战计划接近作战实际的重要手段。推演时进行摆兵布阵，旨在模拟计划实施过程，通过计划实施——敌方反应——我方应对，能够使作战计划中隐藏的、不切实际的矛盾冲突暴露出来，一方面起到评估作战计划可行性的作用;另一方面可以加深指挥人员对现代作战中如何领会贯彻上级意图，如何科学预见情况，如何合理安排力量、时间和物质资源，如何围绕作战重心关照各战场、方向、力量、行动和作战阶段关系的理解，提高拟制符合现代作战需求、作战计划的能力。
现代作战，无论是战役军团作战还是战术兵团作战，军种作战还是兵种作战，联合战斗还是合同战斗，均为协同作战，概莫能外。但凡协同作战，必然要面对统筹协调各种作战力量，使之协调一致行动以发挥整体作战效能的问题。
摆兵布阵之摆兵，即是协调各种作战力量之“兵”;摆兵布阵之布阵，即是形成有利于释放各种作战力量之“阵”。无论是作战准备阶段，还是作战实施阶段，统筹协调作战力量都是极其复杂的事情。在任何时代、任何战争形态下，作战协同都是作战领域公认的难题。现代作战，联合作战成为主要作战样式，参战军种、兵种多，作战空间大幅拓展，新技术新装备不断出现，战场情况瞬息万变，需要协同的作战力量更加多元，对指挥人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特别是我军长期以陆战场为主进行作战，使我们习惯于以陆战场为基础组织协同，而联合作战却是以全域多维战场空间为基础组织协同，这就大大拓宽了协同涉及的空间和领域。统筹协调联合作战力量，不但要考虑陆、海、空、天有形空间力量的协同，而且要考虑信息、网络、电磁等无形作战力量的协同。伴随作战力量释放渠道、方式、方法的多样化，作战系统的“熵”在增大，协同关系更加复杂;同时，制约作战力量释放的因素也逐渐增多，协同对抗也更加激烈。可以说，现代作战对作战协同这个难题提出了更为现实和严峻的挑战。
指挥人员制定作战计划
如何探索破解之道？摆兵布阵训练是重要途径。指挥人员通过摆兵布阵，可以反复审视各种战场要素在作战过程中的价值和作用，根据战场情况变化，科学調配作战力量，发挥优势，弥补短板;可以尝试多种用兵方式，采取不同用兵组合，进行衡量对比、分析判别，找到统筹作战力量的“最优解”;可以加深对协同对象、协同手段和协同信息之间相互关系的理解，加强对协同原则、协同内容、协同方法的把握。作战准备时的摆兵布阵，目的是为作战行动打下协同作战的阵型基础。从某种角度看，摆兵布阵是静态用兵，协同作战是动态用兵，虽不可等而视之，但通过摆兵布阵，能够窥见现代作战统筹协调作战力量的规则、程序和方法，提高指挥人员统筹协调作战力量的能力。
现代战争态势瞬息万变
战法创新是制敌之法宝、作战之灵魂，其现实意义和未来价值不言而喻。战法创新又是异常艰难的事情。近些年，各层级指挥人员对战法创新十分重视，从理论学习到战例研究，从想定作业到综合演习，无不把战法创新作为核心内容给予高度关注。即使如此，显著、切用的战法创新成果不多也是共识。究其根源，与战法自身的属性、战法创新的实践环境、推进战法创新的方法途径不无关系。从事物属性上讲，战法是人的思维产物，属于意识范畴。凡是意识，必是物质的反映，而联接物质与意识的是实践。现在，我方最缺乏的恰恰是作战实践。虽然，军事训练作为作战的预实践，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作战实践的作用，但这种“程度性”取决于军事训练与作战实践的“贴近度”。我们反复强调的“要持续抓好实战化军事训练”，揭示了军事训练与作战实践的关系，指出了在没有作战实践的情况下进行军事训练的基本途径。在战争还未发生之前，进行尽可能贴近实战的训练是对未来作战最好的准备。而摆兵布阵训练与实战贴近度高，是推进作战方法创新的有效方法。从进行作战设计开始，就要围绕确立基本战法展开各项工作，基本战法决定选择作战方向，决定作战力量部署。摆兵布阵依据基本战法和作战方向来确定，围绕基本战法来实现，兵力摆放、作战队形与作战方向、基本战法紧密相连。制定作战计划，也要把基本战法和具体战法放在突出位置，无论是作战行动计划还是作战保障计划，无论是总体计划还是分支计划，都必须把火力、防空、信息作战以及各保障要素充分考虑进去，它们既是作战计划中重点考虑的因素，也是摆兵布阵进行部署的作战力量，对这些作战力量的组合应用更是创新作战方法的体现。从部队演练情况看，无论是实兵实装还是兵棋模拟，摆兵布阵都是推进作战方法创新的一个比较有效的方法。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进行实摆、实布，没有实战氛围，停留在学理推断、文字推敲、图上推演上，不可能拿出切实有用的战法。对指挥人员来说，作战方法的获得，指挥技术的提升，既有长期理论积淀、经验积累、思维品格、精神意志等主观因素影响，也是建立在熟悉作战对手、战场环境、敌我态势、作战力量等客观因素基础之上的，是指挥人员思维水平、认知能力、意志品质的综合体现。指挥人员通过反复的摆兵布阵训练，能够不断深化对主客观因素的理解，逐步掌握现代作战方法的内在机理，创造适合时代特点的新战法，提升作战指挥能力。
责任编辑：侯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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