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轻烟（中篇小说 / 上部 ）

 

 

1.

 

一声汽笛里，客轮缓缓离开码头，驶入江心，溯江而上，迎着省城武汉方向开去。

张平抱着刚满两岁的女儿，坐在客轮舷窗旁的缆桩上，久久回望岸上那座生活了十年的小镇，心底涌起许多感伤。

一切皆成过去。别了，曾经的家，曾经让他牵肠挂肚的地方。

当初，他作为知青从武汉来这里插队落户，几年里没赶上回武汉的招工指标，无奈之中，进了这里的一家钢厂，娶了位当地如花似玉的女孩，有了他们的女儿。

没想，女儿出生不久，钢厂因高污染、高耗能被关停，他被地区工业局安置到数百公里外的一家县办小厂。本来不想去的，是考虑该厂临近省城，据传该厂所在县即将整体并入武汉。他老家在汉口汉正街，就妈妈一人单过。他还是很想回到武汉的。就和妻子商量，他先调过去，然后设法把她也转去。

始料未及，他前脚刚刚离开，妻子便和别人好上。

一场官司下来，两人离了。他放弃所有财产，得到想要的女儿。

当年赤条条地来，如今依旧两手空空地去。

十年，恰如一场欢喜一场梦。

 

2.

 

张平回到新来的工厂，把女儿白天放在厂托儿所，晚上自己带着。

一个三十不到的男人，独自带着年幼的女儿，忙孩子又忙工作，每天的忙乱可想而知。加上他上班的车间是集体操作，为了抢电，经常不隔天的上深夜班，他只有把女儿的摇床搬来车间工具房，上班时一边和大家一起做事，一边照料孩子。此时，是上世纪80年代前期，工资水平普遍偏低，张平每月也就几十元工资，要养活孩子和自己，经常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他妈刚满50，身体一直不算好，在汉口一家街道工厂上班，离退休还差几年。那时女职工要55岁才许退休。他本来可以把女儿送给她带着，让她办理病退。但他不忍心，妈妈辛苦一辈子，自己无力回报，反而要她以缠病之身为自己操劳，遭这份罪，情理难容。再说，女儿已经离开妈妈，现在又离开爸爸，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生活，势必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影响她的成长，他不敢图这份自个儿的轻松。

自己的事还得自己扛。他开始了漫长亦爹亦娘的生活。后来他曾说过：“这段日子太苦。什么个人爱好一概免谈，一天到晚只围着女儿转。三年不知肉味，他真的体验了。相反，把仅有的好菜好饭让给女儿，自己吃自家和别人家的剩菜剩饭、吃菜市场拣的烂菜叶。”

 

3.

 

张平在生活里熬煎，他离婚的妻子却闪电般嫁了人，嫁给一个大他24岁的男人，就是以前和她好上的那位。这年，她25，正当青春妙龄。那年代，比较封闭，夫妻间年龄悬殊最多的也就10岁以内，象她这样嫁给足以能够成为自己父亲的，实属罕见。

她偏偏就做出这惊世之举。

她，吴红，在那小镇的一家皮鞋厂工作，做仓库保管，属集体企业职工。在当地，她是出名的靓女。张平是武汉知青，又在有名的钢厂上班，一表人材，长相酷似当时著名的电影偶像王心刚，所以当初她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中了他。

而皮鞋厂王厂长，一直暗中垂涎吴红的美色。以前张平在钢厂上班时，他就常常伺机取悦吴红。张平调离后，吴红把孩子放到娘家隔奶，自己住在以前和张平住的单位宿舍里。王厂长就每天来她宿舍闲聊，帮她做些家务，百般讨她欢心。

一次出差，王厂长安排吴红和他一起去，到外地一家单位核对发货账目并收款。

刚到外地的那天，两人办完当天的事，回旅店途中遭遇一场暴雨，两人都被淋成落汤鸡，浑身内外透湿。当晚，王厂长找旅店要来火盆，故意放到吴红住的房间。一定要吴红把衣服脱下，给他烘烤。吴红只好叫王厂长先出去一会，自己脱下衣服，钻进被子再喊他进来。

没想，王厂长说自己的衣服内外湿透，吴红应该一样，他要吴红在被子里把内衣也脱给他一起烘烤，不要睡觉还穿着湿内衣，染上风寒。

吴红怪难为情的，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给自己烘烤内衣？可王厂长说的入情入理，她没法推脱，只好羞答答地照此办理。

此时是早春时节，春寒料俏，寒气有些逼人。王厂长坐在吴红房间，和吴红一样，衣服褪尽，只用被子裹住自己，在忙着烘烤两人衣服。

时间一秒秒过去，转眼已是夜半时分，旅店里一片寂静。此刻孤男寡女共聚一室，火盆里炉火正旺，围搭在火盆四周的湿衣又不停腾出一股股的氤氲热气，无形中房间弥漫起暧昧意味。王厂长虽在烘烤衣服，却早已心猿意马。一边两手不停把玩吴红的内衣，一边眼睛止不住地瞄着床上的吴红。

被窝里的吴红，此时脸上红潮泛起，面若桃花，几分羞涩，分外娇艳。王厂长看的两眼发直，情难自禁。想象着被底里赤裸的她和一样赤裸的自己，王厂长感到心旌摇荡。

他再也耐不住了，起身走到吴红床边，盯着吴红，趁吴红不好意思背过身去的刹那，他一下挤进她的被窝……

王厂长中年丧妻多年，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如今终于享受这20几岁小美妇的娇嫩，他有了莫名的欣欢。

这以后，王厂长如熊熊燃起的干柴，情欲愈炽，一有机会，就找吴红。直到有一天，他俩在镇外野地里被联防堵个正着，他们的事才被人们传开，并为张平所知。

没想，他们出事后，王厂长被撤消职务，张平也和吴红离婚。吴红却破罐破甩地嫁给王厂长，傍上这位父亲级的老男人。

一朵娇嫩的鲜花真的插到牛粪上，人们纷纷为她不值，张平更为她痛心。

 

 

4.

 

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后，张平的女儿一天天长大，进入适学年龄。汉口汉正街也成就小商品批发市场规模。被几年繁重生活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张平，觉得不能仍然这样活下去，应改变一种生存方式。

他要求调动，回到武汉市区。可此时所在县虽已被划进武汉，但只是郊区县。从郊区到城区，没有过硬的关系和特别的理由，显然比登天还难。

此路不通，他就向单位申请办理停薪留职，回汉正街去另谋出路，同时，可以让女儿就读城区学校。单位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稍作研究就批准他的申请。

少小离家老大还，他从18岁下放离家，到如今32岁归来，整整在外闯荡14年，除了带回女儿晶晶，他依旧是去时依依随雁断，返来凄凄辛酸泪。

身无长物，囊贫如洗，老家虽然就杵在汉正街，可没有本钱，想做点发财的事只能是一厢情愿。

无奈中，他东挪西借，多方央求，总算为已经退休的妈妈开起一间很不显眼的副食店，把女儿送进街道小学。女儿没有城区户口，当然只能是借读。

把老少安顿好后，他自己则找到老街坊，去别人店里打工。

经商，无疑有着高深学问。他十多年不是务农，就是做工，一直与生意无缘。现在突然转型，他感到极其的不适应，工作中每每出错。

老板脾气火暴，情急中经常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从来毫无怨言，而且都还直赔不是。即使老板把唾沫吐在他的脸上，他也是不嗔不怒地抹上一把，并赔老板一个笑脸，去更卖力地干活。

十几年艰难生活的磨励，让他懂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一家老小都等着他改变命运，他肩上担子太沉，他得挺起往前走。在这打工，他应该不仅学会经商之道，还得积累资本、摸清各种商业信息和门路、等待可能的机会。

一次上班时间，他正独自在店铺门口转货，突然一位30岁左右的女人神色惊慌地闯进店来，直往店后的货柜里藏身。不一会，一位约50多岁的男人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打听那女人下落。张平不明就里，但见那男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知道不能说出实情。那男人执意要进店搜寻，张平坚持不许，佯说是有个女人刚才慌慌张张往街那头跑去了。

那男人离开后，那女人钻出来朝着张平倒身就拜，连嗑几个响头，然后从后门离去。张平做梦都没想到，就因这番无意中的出手相助、仓促间的萍水相逢，让他和她后来结下不解之缘。当然这是后话。

张平在这家商铺一干几年，渐渐成为老板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后来老板举家迁往国外，临走前，老板一次性给张平10万元，说是对他这么些年的一点补偿，劝他自己作老板，在汉正街接着他的店干下去。

 

5.

 

张平终于有了自己的铺子，在汉正街这寸土寸金、财源滚滚的聚宝盆里。他请了位当年钢厂的哥们帮忙打理，还是做原来老板留下的生意。一年，净赚22万。

这天，店里来位客人，指名要见酷似电影偶像王心刚的伙计。张平不在，帮忙打理的钢厂哥们叫章强，他见来人穿金戴银，有些派头，连忙端茶送水，招呼客人等候。

不一会，张平回来，那客人急忙站起，拉住张平，反复端详，一迭声地：“瘦了，瘦了。”张平颇觉诧异，他并不认识此人。那客人摘下墨镜，露出真容，张平这才恍然记起，是当年曾经在此无意中出手救过的那位女人。

只是当年她神色惊慌，一副村妇装扮，满脸戚容，为何几年之间，竟然活脱换了模样，风光如此？

客人见张平店铺生意应接不暇，说有要事找他，让他先忙，约晚上详谈。

晚上，江边咖啡厅，那女人讲起她的故事。

她，陈小梅，小张平4岁，秭归人，从小父母双亡，由叔叔养大。后来叔叔病逝，她独自去了当时的四川巫山一个石材厂打工，那段日子里，有位来自宜昌的中年男人对她比较关照，给她许多帮助，出于感激，她和他同居了。

没想，时间不长，那男人在一次回宜昌老家时，因房基与人械斗，死于非命。那男人家有妻儿，她没法去她家。只有留在巫山。

当时，她和那男人同居，是租住石材厂附近一单身老年木匠房子。那男人出事后，她打算搬回石材厂工棚居住。

毫无预料，就在准备搬家头天晚上，她从石材厂收工回家途中，正独自在野外方便时，不远处草丛中突然冲出一头野猪，朝她狂奔而来。她连长裤来不及提好，急忙逃避。慌乱中一块石头将她绊倒，野猪应声赶到，两只前爪把她上身按住，猪鼻猪嘴对准她裸露的大腿根部外侧猛然拱咬，顿时她感到一阵阵剧痛。

惊魂时分，那单身老年木匠适时路过，听到她嚎哭狂叫，急忙赶来，拣起石块乱砸野猪，总算化险为夷。

木匠把她背回家里，又喊来村里医生为她包扎。原来她大腿根部外侧被野猪咬出一道血口，周围还有多处拱伤印痕。

她锥心疼痛，不能动弹，只能卧床疗伤。吃药、喝水得木匠帮忙。

第二天起，木匠买好药品纱布，不再喊医生换药，坚持由他代理。她内心百般不愿，但无可奈何。

从此，木匠成天不做乡工，就在家给她照料。每次换药，她都十分难堪。

伤在大腿根部，她都得脱掉长裤，卷起内裤侧边，尽露雪白肌肤，由他摸来按去。几次他还在伤口周围故意试探，一次甚至伸进她内裤侧部抚摸，假装询问有无痛感。明显的是，他换药时间一次比一次要长，试探一次比一次胆大，看她内裤私处的眼光一次比一次贪婪。

第四天晚上，换过药后，木匠又开始试探性抚摸，一只颤抖的老手伸进她的内裤，再也不肯拿出。她不顾一切地推他、挣扎，都无济于事，那一夜，他疯狂脱下她的内裤，……

此后，这个丧妻20多年、年龄50多岁的单身木匠，占有了她，享起老牛吃嫩草的艳福。

伤口痊愈，她几次想到逃离。然天下之大，何处是家？她只好暂时委身，积攥点钱，等待离开机会。

三个月后，她借陪木匠来汉口汉正街之机，在张平掩护下，终于成功脱逃。这一幕，张平虽是无意中相助，但于她却是大恩大德。她铭记在心，始终不忘。她说会用心报答张平。

摆脱木匠当天，她即乘上南下火车，去了广州。这年，她28岁。

在广州，她进一家贸易商行帮工，老板是位东北汉子，30多岁，忙于事业，一直未娶。

似乎她有着独到眼光、天生本领，她来商行不久，商行的生意即日臻兴旺，一些贸易经她运筹，全是稳赚大发。几年间，商行已由过去的小本经营、小赚小发，转为规模经营，财大气粗。她俨然成为商行的CEO。

老板离她不开，先是给她10%股份，后来干脆娶她进门，夫妻共图未来。

当时中俄边贸刚刚兴起，她看准这是良机，与丈夫商量，他们又做开边贸生意。半年下来，通过购进商铺然后签约招租和自己做批发单子，已赚取投资额的3倍利润。

她此次前来，即是希望给张平报答，资助他去参与边贸开发。

 

6.

 

在商言商。陈小梅带来的信息，无疑让张平动心。这些时，汉正街不少商人也在谈论中俄边贸，只是这边贸才刚刚兴起，发展尚未成熟，大家懂得其前景必然看好，但并不了解详情，想参与却苦于没有门路，不知从何处下手。

现在陈小梅找上门来，送他机会，并愿意从资金到具体操作给他帮助，他打算无论如何都应该去亲眼见识一番。

几天后，他途经北京转道满州里，找到已在那里的陈小梅。在对这刚刚被辟为首批沿边开放城市多方考察后，他得出结论，陈小梅所言不虚。

试想，满洲里作为中国最大陆路口岸，承担中俄贸易60%过货量，其中直接对俄贸易，占边境贸易总额90%以上。通过满洲里发生的对俄边贸，其出口货物来源地，覆盖大半个中国，而过境后的市场，则深入俄罗斯腹地。每天过境来满洲里采购的俄商不下2000人，一盘木耳炒白菜就可以卖出105元人民币。其地确为最有投资钱景的边贸处女地。

他和陈小梅商量后，当即自出资金10万元，买下16㎡商铺，出租经营。半年后，经陈小梅牵线并部分垫资，他再次买下商铺56㎡。当年，两处商铺他纯赚67万元，收回全部投资还另有结余。

第二年，陈小梅又介绍他直接做边贸业务，把汉正街和浙江的服装鞋袜以及家用电器等整车皮发往满洲里，自己开店批发。这一年，连同商铺租金收入，他真正赚个钵满盆满：360万，几乎一天一万。

汉正街的生意，他再无暇顾及，完全交给伙计章强，由章强自报绩效便可。之后，干脆如当初自己的老板一样，把店铺连货带一笔周转资金送给章强。并与章强约定，今后自己边贸生意所需汉正街的货物都由章强提供。

 

7.

 

在满州里，张平可算实施沿边开放后首批入场商户，握住最初先机。之后又坐拥汉正街依托和陈小梅的持续帮助，他的边贸生意很快做的红红火火、风生水起。如当时人们所说，赚钱把眼睛都赚红。

此时，也就是1994年，俄方对易货贸易进行限制，加之我国调整外汇管理政策，汇率并轨，客观上促成现汇贸易发展。陈小梅又适时把自己的生意深入到俄罗斯境内，直接在俄罗斯的赤塔市开商行做现货贸易。这比之边贸更能掘金。她小试牛刀，尝到遍地是金的滋味，立即鼓动张平跟进。

张平此时却遭遇一桩棘手事情，他的前妻吴红来到满州里，专程来找张平，要求复婚。

吴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哀求张平，承认自己当时是迷失心智，做出对不起张平的事，请他看在几年夫妻和女儿份上，给她机会。他说那姓王的不是东西。后来姓王的自己办起一家皮鞋厂，赚了一些钱，就和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大学女生好上，成天都不回家，她受不了，已经答应姓王的要求，办理了离婚。她是从女儿那里知道张平的近况的。

十几年来，张平一直单过，没心情更没时间和精力考虑成家的事。女儿由他妈妈带着，现在武汉念高一。对于吴红，他的心早就死了，当年自己为她所承受的耻辱以及后来独自为孩子付出，让他一辈子都很难原谅她。可她大老远找来，眼下处境又比较艰难，他完全不管不顾，于心还是不忍。

他坦率告诉吴红，复婚，他没这念头，从来也没想过，希望吴红放弃这想法。

吴红有备而来，知道好事多磨。她说以前错失了他，现在她不愿再次放弃。她愿意让时间去等候，直到张平有朝一日回心转意。

张平急着出境贸易的事，需要办理中英文本的出口许可证、商品熏蒸证明，植物检疫证明，品质证明，卫生证明，兽医（卫生）证明，CO以及报关、买单、入仓等等，很忙。他劝吴红回家，吴红说她无家可归，既来之，则安之，想在满州里找份事干。

张平不可能把她收留在自己商行，见她执意不肯离去，只有介绍她去一位湖北老乡的商行打工。

张平终于在境外开起分店。他没去赤塔，而是去了俄罗斯在远东的第三大城市—布拉戈维申斯克市，专做服装鞋袜和家用电器。这也是陈小梅的意思，两人分开来做，可以避开竞争，更好的相互发展，她反正愿意经常来张平的分店看看，有什么事可以电话联系。

张平初中毕业，文化程度比较低，俄语、英语一概不通，他只好仿照陈小梅商行模式，聘请懂汉语的俄罗斯女孩打工经营，自己负责进货、定价、结账。

 

8.

 

长时间的频繁接触中，张平和陈小梅有了男女间那事。但两人并没陷入，都明白对方绝非自己理想归属。两人偶尔在一起只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理需要，至多是对各自情感荒原的临时抚慰。

陈小梅曾经历两次情感失败，现拥深爱自己的丈夫，她想用心守住，不愿再赌。

张平已经习惯没有女人的日子，也害怕因为情感耽误时间和精力，并且，他骨子里对于女人比较讲究感官享受。姿色平平的，很难入他法眼。他没心情追逐陈小梅，就因她外型远比吴红逊色。今非昔比，他决不愿找个连吴红不如的女人。

他们就这样在男女那种事上若即若离的你来我往，而在商海，陈小梅绝对是一心维护张平，她唯愿张平的生意一天天做大。

张平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偶尔回到满州里，也是行色匆匆。大约半年后，他听到吴红的传闻。

吴红又有事了，和打工商行的老板粘上，成为满州里湖北老乡尽人皆知的花边。

原来，吴红虽已30多岁，却姿色未减，来到满州里以后，生活有了安定，她更显出千娇本色，万种风情。这在近于知天命年龄的老板眼中，简直是国色天香，比之湖北家中的黄脸婆，直是人间尤物。加上吴红本来生性依恋男人，从老板火辣辣眼神里，她读出老板心事。一个大雪纷飞夜晚，当老板走进她的房间，她欲迎还拒地倒进老板怀抱。从此，她披金戴银，颐指气使，过起老板外房的日子。

张平的心彻底伤透，不为自己，只为女儿。她怎么就摊上这样浪荡不羁的妈妈？

 

9.

 

内陆来满州里淘金的人越来越多，此时，满州里的商铺价位差不多是与日飙升。一个16万买的商铺5年内升值到160万，但铺主依然无心转让，因该铺位一年就可坐收租金36万。许多手提百万现金寻觅合适铺位的人，整天转悠，也很难找到下家。铺位，已成能否在满州里“直着腰捡钱”的标志。

张平和陈小梅他们并不满足。在对满州里现状以及东欧各国市场动向进行详实摸底分析后，他们一致认定，满州里赚钱的最佳时机即将逝去。还是应集中精力做大东欧生意。

而俄罗斯是东欧大国，经济已在振兴，市场份额的萎缩估计为期不远。

东欧一些小国起步艰难，百废待兴，物资匮乏，经济态势仍相当于我国上世纪70年代水平。国内淘汰的尼龙、的确良，在那边都可以赚到大钱。这些地方，应是市场追逐的崭新亮点。当务之急，应主动放弃俄罗斯，向东欧纵深挺进，去先机占据这些有更大市场份额和利润空间的小国市场。

于是，陈小梅去了保加利亚，张平来到罗马尼亚。陈小梅的观点，是两人不能呆在一起，应始终分据两地，成犄角之势，一旦不利，可以有选择的龟缩。

真正是商场如战场，不能运筹于帏幄之中，则不可能决胜千里之外。张平这一去，终于让他领略人生的无限风光。

 

10.

 

张平揣着3万美元来到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这尽管只是他已有资产的50分之一，但在当时闯东欧小国做生意的人们中，这笔钱是比较大的数目，不少人仅仅只带上一、两千美元就敢于前来闯荡。

张平此来不愿小打小闹。有过俄罗斯经历，他懂得机会有限，时不我待，等到这些小国一旦喘过气来，咸鱼翻身，外贸机会则会大打折扣。他要抓住时机大做一番。

这3万元，他已想好，只作公关和租房之用。当时，罗马尼亚如其它东欧小国一样，不仅百废待兴，物资匮乏，而且贪污腐败现象尤为严重，办什么事都得拿钱疏通。否则，一路红灯，什么事办不成不说，还得处处吃亏。比如进出机场，不花钱垫底，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你罚个血本无归。

张平主动联系海关、机场、工商、税务、技检、签证、警察、城管、黑老大等方方面面人物，买通各种门路，然后在登博维察河边闹市区，租下一间1000平米的铺面。他的思路是，开一流超市，做服装鞋袜和家用电器的大买卖。

当时，布加勒斯特真够寒碜，最大百货商店里，地都是水泥地，墙面也是污迹斑斑。在当地人眼里，中国人都是有钱老板，走到哪，一般会另眼相看。当然，因当地社会治安比较混乱，绑架、抢劫时有发生，中国商人又往往是被绑、被抢对象。当地银行还有条规定，不许外商汇钱回家，赚的钱除了在银行存着，只能一揽子随身带上。所以当时人们说，在这些国家赚钱也不容易，这钱，有泪，有血，甚至得拿命来换。

张平轻车熟路，明白事理，网撒的大，水搅的混，他的生意一直做的比较顺手。他懂，生意要算好有7倍利以上才能做，其中5倍利是用于公关的。好在他的进销量大，有2倍以上的利已经够他赚足。他一般是每3天卖出1只集装箱的货品，半月发一趟集装箱。而每只15万元的集装箱，他净赚到手大致是35万，这也就是说他每天可赚10多万。

顺风顺水中，张平惹上一份麻烦。一天晚上，在他超市门口，有位中国女孩被偷，身上仅有的300美元被偷的精光，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张平询问得知，她是准备来打工和为以后自己做点事作考察的。目前工作没有着落，住宿和吃饭的钱全没了。张平富有同情心，立即安排超市行政部门录用这女孩。没想，这女孩并不简单，半个月下来，她就睡到张平床上。让对女人不轻易动心的张平，对她怜爱有加。

 

11.

 

原来超市几十号人，只有采货、卖场主管、财务等4人由张平从国内带来，其余全是在布加勒斯特招聘的外籍人员。而带去的人中，又尽是外省人。

这女孩名叫柳媚，却来自武汉，是张平的正宗小老乡。

从柳媚入职后说开武汉话那刻起，一股浓郁的乡情就让张平心动。

偏偏褪却惊恐和悲愁的柳媚，竟是天生尤物。容貌可人，加之身段性感火爆，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秋波宛转，溢满妩媚。她又生性乖巧，嘴巴特甜，干事麻利，颇得人缘。

她被安排住在超市小库房，和张平卧室相去不远。

每天，她除了上班时格外卖力，早晚还都主动到张平房间帮忙打扫卫生、清洗衣物、铺床叠被、伺候张平。张平几次拦她，她都不听。

她几番对张平说：“如果不是张总搭救，我早没活路。我的现在都是张总给的。为张总做点事完全应该。再说，谁叫我是张总您的小老乡哩，张总还客气什么呀？”

张平房间经常乱糟糟，也需要有人整理。张平见她说的恳切，也就随她。

自此，柳媚早晚都来张平房间，有时忙完还陪张平坐坐，聊上几句。

渐渐，柳媚看张平的眼神越来越柔痴，张平不知为何也喜欢时常见到柳媚。

一天晚上，柳媚给张平铺好被子，催他早点休息。张平却坐在床边一下下捶打自己双肩和腰部。柳媚明白他是腰酸背疼，累着的。连忙站他背后，帮他捶揉。

这以后，每晚柳媚伺候张平又多份差事。

许是柳媚娇不胜力的捶揉以及她挡不住的媚力，让张平有种不能自持的异样冲动。

几天后，在柳媚柔若无骨的身子若即若离贴近自己后背时，他侧过上身，一个示意，柳媚就纵体投进他的怀中……

他们的事，终于被陈小梅得知。尽管，她不会表示反对，但显然有了不快。半年里，她中断与他的商业沟通和所有联系。没有了可靠信息的及时交流和运筹配合，张平的生意一度明显下滑。

他懂，陈小梅已是东欧华商领军人物，她的信息和决断就是财富，不应断掉他们长期的热线联盟。

但他不舍千娇百媚的柳媚，两难。

 

(上部完)

 

2010.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