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文整理／心光網編輯部
那生命中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常給人致命的一擊。
重新開啟那暴風雪中的故事，不是為了要挖掘過去的傷痛，而是為了從傷痛中，找到繼續前行的動力。
我的一位男性朋友要向他的女朋友求婚，找來幾個老同學幫忙，在海灘上為女主角擺上大型愛心形狀的蠟燭燈海。同學們先遵照安排在海邊等待，接到朋友的電話時，才忙著在關鍵時刻將燭光點燃。朋友遠遠地牽著閉上眼睛的女友，到那心型燈海前，跪在沙灘上拿出鮮花和鑽戒，喚她張開眼睛。大家一起齊聲喊：「妳願意嫁給我嗎？」
女友一張開眼睛，眼淚馬上掉了下來。正當大家以為她是驚喜不已的時候，只見這女孩甩了我朋友一巴掌，頭也不回地飛奔離去。留下海邊一群錯愕的同學們，面面相覷地問：「我們做錯了什麼嗎？」這件事情發生後，這位男性朋友跑來找我，請我和他女朋友聊一聊。他說，女朋友對他求婚這件事情非常不諒解，也非常生氣。
原來，這是一位家境優渥的女孩，上頭有兩個哥哥，排行老么，所以在大陸從商的父親，從小就把女孩當成千金一般的養大。女孩認為，我的男性朋友和她交往未滿一年，對她了解並不深，就這樣貿然求婚，她認為朋友是為了貪圖她的家產而來，所以她生氣極了。這乍聽之下似乎很有道理，但一個女孩會在熱戀時，就想到這麼現實的問題，卻非平常所見。更何況，在這女孩描述的口氣中，充滿生氣和哀怨，彷彿那背後有什麼樣的隱情和委屈。
「真的是因為家產的問題嗎？妳知不知道，妳把他說成了一個貪圖財富的小人呢！」我說。女孩嘆了口氣，坦白告訴我她其實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原來，女孩大學畢業後，就出國念碩士；拿到學位後沒多久，就嫁給了一同出國念書的青梅竹馬。女孩當年的婚宴席開上百桌，紅毯前方還用花海堆出兩人的姓名。結婚後，女孩和先生過了幾年恩愛的日子。女孩順利地在家族的期待下懷了男丁，這兩代世交的長輩們自然喜上眉梢，吩咐小倆口別再老往國外趴趴走，以免動了胎氣，於是兩人就這樣改在國內旅遊。
某一個寒冬的夜晚，他們在外遊宿。臨睡前，男人照例親吻老婆的肚皮，向腹中未出生的兒子道晚安。誰知這一合眼，男人卻再也沒有醒來過。那年，男人才29歲。女孩被突然在睡夢中死去的老公給嚇傻了，肚裡的胎兒沒多久後也流產。她整天以淚洗面，怎麼樣也揮不去老公突然死去的畫面。之後她被男方的家族偷偷傳稱為「剋夫之女」。女孩從極度幸福的春天美景，一夕間墜入黑暗的暴風雪地裡。「我再也不要愛了。」她曾經在心裡告訴自己。
許多年後，女孩在一個心靈成長的課程中，遇到了我這位男性朋友。朋友的熱情、真誠，讓她冰封已久的心開始有些鬆動；可是當初那悲慘的畫面在夜深人靜時，仍然深深占據她的夢境。帶著對前夫的虧欠，及自己剋夫的
宿命，女孩十分害怕，我朋友有天會提起結婚這件事情。
海邊求婚的那一天，女孩以為我朋友只是要替她慶生，誰知突然出現的那枚代表永恆的戒指，卻喚醒她對前一段婚禮的記憶。她本能地伸出手打了我朋友，其實透露的是出自內心的驚慌與衝擊。那天之後，她原想就這樣避不見面，不只是心理上的防衛，更是擔心那「剋夫之命」再度發生。她覺察到自己已經愛上我的朋友，卻因為克制不了害怕失去愛人的心，而用拒絕來疏遠兩人之間的關係。「因為我不想再經歷一次生命中最冷，也最孤單的時刻。」女孩說。
經過研究統計，「喪偶」是社會壓力事件中，排行為第一名的壓力來源。可見面臨伴侶的死亡，在人的生命中，是一個極難調適的心理歷程。喪偶多發生在老年時期，但這女孩卻年紀輕輕就遭逢此變故。她的父母和家人都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在那原本該是互相支持、調適心情的時光裡，將這事件壓抑成家人之間的「家庭祕密」。
過了許多年，女孩雖然看來似乎是撐過了那段悲慘的回憶，生活也逐漸恢復正常；但其實那內在的壓力、對事件的恐懼，與複雜的感受，卻從沒有人能和她相談。所以她心裡的暴風雪其實不曾遠去。我朋友的出現，雖然溫暖了女孩內心的某個角落，但那尚未進行「哀悼」的歷程，終究還是影響了他們的關係。
我鼓勵女孩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朋友，讓他自己做選擇，看這段感情還要不要繼續下去。誰知，我那朋友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竟然當場把女孩攔腰扛起，狠狠地打了女孩一下。「這是懲罰妳沒有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朋友說：「也懲罰妳連信任都不願意給我。」
於是，我的朋友陪著女孩，去經歷那段未曾哀悼的過程。他陪著女孩回到當初前夫過世的地方，也陪著她到前夫的靈位祭拜，和前夫的父母會面。那是前夫死後，第一次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痛哭失聲地哀悼他英年早逝的靈魂。
有些已經過去的事件，既不可逆，也找不到原因，但重要的是那些事件中的人們，能否在沉痛中勇於分享彼此的心情。有些事情不說，它將永遠留在心底；有些事情說出來，也許你會突然發現，原來希望與出路，居然就隱藏在那生命故事的回憶中。
（本文作者／許皓宜）
（摘自／在愛情的四季裡，妳依然可以做自己／人本自然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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