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径，记忆总会到达一处阳光地带。那里满是鲜花，芳香、绚烂而富有朝气。
又是一年的九月，在这个日子里，我又将迎来新一批的学生，他们是从乡镇的各个完小聚集到中心小学就读六年级的孩子。我在报名处迎接他们，脸上洋溢着微笑，让这群初次离家的孩子感受到大家庭的温馨。报名入学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个男孩领着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大个子男孩来到我面前，凭直觉我猜想他们是兄弟。农村小学中，两兄弟就读同一年级是不足为奇的。接下来的入学登记证实了我的想法。但令人奇怪的是，大个子男孩始终紧紧跟随他的弟弟，当我的目光与他对接时，我读到了一种紧张、慌乱与不安。
当我走进课堂第一次给他们上课时，我发现他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津津有味地听着课，他却始终低着头，翻阅着手中厚厚的大字典，然后像捕捉到什么似的写在本子上。我试图把他带回到我的课堂中，可没几分钟他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第一次作业交上来了，翻开他的本子，每个空格都被填得满满的，可都是与作业内容完全不沾边的“火星文”。至此，我已确信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在那个落日的余晖撒满校园的黄昏，我终于走进了他的世界。他告诉我:“妈妈交待，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跟着弟弟，不然会走丢。以前在村里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样让我坐在一边不管我的。”这次交谈中他显得很愉快。从他总会注视着我的目光中，我想他可能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了。回家的路上，我默默地想:我该如何对待这个有些特殊的学生呢？是沿袭曾经教过他的老师的路，对他不闻不问，让他就这样孤独地活着吗？还是找到一把开启他心灵的钥匙，让阳光洒向他的心房？当我凝望着天边飞翔着的一群归巢的鸟儿时，我想我已有了答案。只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我不会将就，我要让他找到回家的感觉。
第二天，我早早地站在教室门口，用最诚挚、温和的笑容迎接他，并轻声对他说了句“老师在等你”。我明显感到他受宠若惊，羞涩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在这堂课上，我欣喜地发现他较之先前有了明显的存在感。他会用目光倾听，尽管有时思绪会游离于课堂之外；但这又有何妨，只要他每天有一点点改变，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回家的感觉。为了让他能熟知所学的内容，我与他约定，当同学们听写时，他可以享受特权，翻开书找到那个词并准确抄下来就算通过。如果抄写全部正确，也可以和班上同学一样获得一颗星的奖励。从起初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地寻找，到后来逐渐镇定自若地抄写，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终于有一天，他高举着手，大声地说:“老师，我也要和他们一样听写。”他的声音震惊了全班，因为他在向所有的人宣告:“我要像你们一样！”同学们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热烈的掌声瞬间响起。那掌声是最好的欢迎词——欢迎迷途的朋友回家。虽然那次听写他只写对了3个词，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在成长的路上迈出了崭新的一步。以后的日子，上课的时候，我会不时看见他高举的手，听见他不再怯生生的回答声；课间的时刻，他的身影也会在孩子群中跃动；黄昏的时候，校园的操场上嬉戏奔跑的人群中也会有他……此时的我，站在曲折的校园小径上，心中充满莫名的欣慰与庆幸，庆幸我没有将就这个孩子，让他找到了阳光。虽是野花一朵，却也同样渴望春天与阳光！
走上教师岗位成为一名小学教师的时候，我曾想，历经高中苦读加上师范学校的专业历练，教个小学应该是件易如反掌的事。课前的备课只是简单读读课文，翻翻教参，站在课堂上也能滔滔不绝地讲上满满一堂课，自以为在课堂上早已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了。偶尔有个把思维敏捷的孩子提出一些天马行空般的问题，也能凭着以往的积累打发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们的思维也渐渐活跃、开阔起来。他们开始不满足书本上的知识，总想穿过书本到更广阔的天空里遨游。好奇心往往令他们刨根究底，他们也开始提出一些令我措手不及的问题。起初我会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这真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陈老师希望你能凭借自己的聪明去解决它。”课后他们或一头扎进书海，或投身网络去探寻答案，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我也为自己的教育机智暗自窃喜。当他们搜索到满意的答案，会满脸骄傲地跑来大声地向我“炫耀”。这一招试过几次后，我心中越发惶恐不安起来，因为每次孩子提出问题后都会用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我，那种迫不及待想立刻知晓答案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我，教师的良知唤醒了我，我从心底发出呐喊:我再也不能将就每堂课。
就为这句承诺，我改变了自己。夜深人静的晚上，我会一头扎进教材，仔细钻研文本，越深入挖掘，越发觉得自身的知识不足。我不禁有些汗涔涔了，回想过去的骄傲自满，是多么地幼稚和危险。从那时起，我备课开始细细斟酌了。从作者的创作意图，到文本的时代背景，再到文本内涵的延伸，我丝毫不敢怠慢。哪怕是一词一字一音我也会谨慎对待。时钟滴答，时常是午夜的钟声敲响我才合上课本。有时因为被某个细节的问题纠缠着，以至于梦里都在想解决的方案。我就这么执着，为的就是当应对课堂突然生成的时候，我真的能做到游刃有余；当孩子满腹疑问地凝望着我时，我能让他们心怀敬畏满载而归。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名师的课能上得那么精彩。是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没有广泛的阅读，没有深入的钻研，没有切身的感悟，是无法打造精彩的课堂的。“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对每一名学生我不将就，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鲜活生命的存在，生命就应该有属于他们的多姿多彩;对每一堂课我不将就，因为它们是连接我与学生的纽带。要想生命绽放光彩，我没有理由将就。因为肩负教书育人的重责，我不敢将就！
（作者系江西弋阳小学教师。原载《教师博览》原创版2015年9月）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