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汉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休闲夹克，休闲裤，休闲鞋，标准的研发人打扮。头发花白、年近七十的他精神很好，就像他一直强调的“活得年轻”。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跟你们说过，我其实没有什么好写的。”这个“说过”的“历史渊源”需要追溯到年初功勋人物评选时他拒不接受，“要把年轻的一代推上去，作为一名工程师为公司开发出好的产品是应尽的责任，出了一些成绩也是团队集体的功劳，我只不过是一个领头羊。”
一个企业的竞争力主要在于技术和营销能力，“如果把一家公司比成汽车，那么营销就是方向盘，决定了汽车的方向，技术就是发动机，为公司发展提供动力。”来方太之前，蔡工在广东华帝做总工程师。华帝于92年成立，94年蔡工进入华帝，开始着手整顿，两年之后，华帝灶具全国销量第一。
对方太同样如此。2001年，公司的油烟机已经取得了成功，然而灶具发展迟滞，方太找到了当时正在上海照顾病重母亲的蔡工。“我看完之后跟茅总说，你做灶具的方法不对，不规范，实验室和配气房都没有，连必须做的出厂检验项目都做不下来，更何况型式试验。燃气灶的安全问题是会影响用户的人身安全的！”他直言跟茅总很能谈得来，“我当时就说，第一要人，技术是一个体系，技术部门需要高级工程师，制造部门也要有，品质部门也要有，营销部门也一样，不是靠我一个人就可以的，方太需要优秀的技术研发团队，设备也必须要跟上。”茅总说：你列个清单吧。
蔡工列了160万左右的清单，其中有一个色谱分析仪，国内最好的是日本岛津的16万一套，后来他查到了一套国际上一流的设备，需要35万，报给茅总。茅总说：买35万的。蔡工被茅总的战略眼光和胸襟所打动：“一个企业家最高的境界就是这两点，战略眼光能够看多远就可以走多远，胸襟有多大企业就可以做多大。”如今，蔡工自豪地说：“我是很有眼光的，民营企业绝大多数都是农民企业家而茅总是现代企业家。”
设备到位了，人才也开始招募，实验室组建了起来。一年以后，灶具生产达到了13万台，相比8万台的保底，灶具产线开始盈利。
JA系列产品上市之后，成绩斐然，快速成为高端畅销机型，极大地提升了3000元以上价位机型的市场占有率。以JA系列为代表的四代机显示了方太灶具发展的又一高水平。谈及这点，蔡工认识很清晰：“在当时的情况下，就算我们不推出JA，推出HB也会卖得很好，因为方太的品牌在那里，产品做得好就没有卖不出去的！而且HA已经打好了基础，严格来说，JA系列也不算四代机，只能算3.5。”
怎么算的？这要从方太灶具产品线发展的历史阶段来追溯。
蔡工刚进方太时完善了第一代灶具燃烧器，以意大利进口燃烧器为主，没有我们自己的技术。紧接着，燃气灶具行业的国家标准重新制定，而意大利的燃烧器不符合新的国家标准，急需变革。如何变？茅总对他说：你自己做吧。于是五腔驱动就诞生了。
2003年，神州五号载人飞船首次进入太空，蔡工在看电视时看到一位退休的院士介绍火箭发射的原理。火箭升空时助推器喷出的火焰向下喷射产生热气流，利用反作用力推出火箭。四个助推器再加中间火箭喷射的火焰让蔡工受到了启发：“像不像五腔？它五个火焰向下，那我五个向上就行了。”
搭载四大首创技术的五腔驱动燃气灶的问世，解决了意大利低负荷燃烧器不适合中国人做饭爆炒的问题，将有效负荷从3200w提升到了4000w，在自主创新上给厨具行业做出了好榜样，也为方太迈向行业领先地位奠定了基础。这就是方太的第二代燃气灶。
随着世界能源的紧张，节能减排成为新的风向标，由此产生了多射流技术。搭载此技术的HA系列灶具是行业首家批准推广并取得市场认可60%以上的灶具，巩固了方太行业技术领导者地位。一般的灶具一个炉头，一个引射管，引射管后面一个喷嘴。“我一个引射管后面放了三个喷嘴，这三个喷嘴在某一点上交叉对撞，气流撞击后形成蘑菇云的形状，而且这个对撞不是笔直的对撞，”蔡工拿起笔筒里面的三支笔比划，“它们是这么对撞的……”斜线型对撞让气体和空气完全混合，热效率一下子提高了十个点，可以达到节能提升20%！“你知道这20%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半条西气东送的能源！”
到了JA，严格按照技术换代的理念来说，它并没有完全突破HA的技术，“第二代突破了第一代的负荷瓶颈，第三代效率极大提升，而JA延伸了HA的技术。”在用户体验上，JA有了极大的突破。
好火的标准是什么？大火足够大，而且必须是有效负荷，小火足够小的同时要够稳。当时市场上的产品都是功率大于400w，而JA可以低至150w，怎么做到的？使用网片火孔。“光这个火孔的材料就试了六种，花了两年的时间。”蔡工不无感慨。一般的不锈钢材料会因为燃烧而氧化，后来找到了镍铬合金。但当小火很小时，网片上的火会窜来窜去。火不稳定，怎么办？“我就在中间加了个长明火，功率恒定150w，始终起到火焰稳定的作用。”
HA和JA系列让方太的技术水平跟行业拉开了三年的差距，三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永远领先对手，当他们赶上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下一代了。”这是压力，永远走在创新的路上就是永远在克服问题，而且你永远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更是动力：“所谓技术创新是什么？就是要做别人没有的，别人没有的你有了，别人没想到的你先想到了。”技术创新是失败的多，成功的少，而失败的经验是最宝贵的。茅总诸总说：成功了有奖，失败了不罚。这种鼓励更让蔡工乐此不疲，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做别人没有的东西。
作为曾经起草过国家燃气灶具标准的蔡工来说，灶具的方向在哪里，他想得很清楚——用户体验是主要方向。
“从燃烧器的热效率改进来说，70%已经是极限了，而我们已经达到了65%-70%，再提高得不偿失，因此14、15年在用户体验上我们将易清洁作为重点。这些都不是国家标准，我们做的是精品。”国家标准不是衡量高端技术的指标，在非标设备和用户体验方面，可改进的空间还很大。
“中国人光吃的就有八大菜系，四川人和浙江人吃的不一样，对灶具的要求当然不一样，要满足所有地区的要求，十分困难，火要好调，而且锅底温度要均匀！”从用户体验的角度来说，煲一锅汤，用户一下子就能调到刚刚好的火力，既不溢锅，又要沸腾；煎蛋或煎饼的时候，翻过来要色泽均匀，做到这些很难。讲到做饭，蔡工头头是道。
“您经常下厨房吗？”
“我们家里的饭都是我自己做的！所有的工程师都可以不进厨房，唯独灶具工程师必须进厨房，不能结婚前是少爷，结婚后是老爷！”他家里放了5、6台灶具，都是工程样机，时不时带着工程师们去家里做饭，自己做出来的灶具自己体验。“自己做饭的时候，中午做一个菜，晚上在另外的样机上再做同样一个菜，对比两个不同灶具烹饪的细节，寻求改进点。”
就像蔡工说的，技术创新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目前，蔡工手下汇聚了公司优秀的工程师，两个博士研究组，每个博士分配一个硕士生和一个本科生作为助手，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兵强马壮”，怎么样将人才用好是他最大的挑战。
“人家读那么多书不是白读的，怎样发挥他们的聪敏才智？这点需要考虑。”他说，“关键要让他们发挥专长并且受到足够的尊重。”
近几年，阳光生作为公司的人才储备大量充实到研发系统，蔡工给他下面的阳光生制定了详细的培训计划，从理论到实践，培训结束设计一台灶具作为结业考试；博士研究组则30%的时间放在研究基础理论上，跟课题挂钩，另外70%的实践用于开发下一代燃气灶。同样的基础理论，每个研究组按照不同的技术路线去走，一年或者两年后汇总起来进行比较，取长补短，优化融合。“我要不断地提高发挥他们聪明才智的技术平台！”蔡工说，这是他一直努力并且未来仍旧需要努力的方向。
“注重人才的哪些品质和技能？”
“两个字，‘诚’和‘勤’，就是做人要诚实，做事要勤劳。”对于人才的挑选，蔡工有自己的标准，除了人品之外，基础理论的扎实性必不可少，因此本科阶段的积累尤为重要。
未来，研发会有更多的人才源源不断补充进来，这是公司研发实力不断发展的要求。“希望他们能淡泊名利。人最需要看清两件事，名利和生死。既然选择做工程技术人员，就不要太在乎名利，只要你努力了，该有的都会有的。”这是蔡工对研发人的寄语，也是他在技术这条路上走了一辈子的感悟：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做的就是做最好的那个自己。
采访结束时，蔡工起身出门，到门口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动作，身形矫健。透过走廊上的栏杆看到楼下的研发人正在伏案工作，键盘声传到了楼上，滴滴答答。
来源：《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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