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两个关于络的小例子。
有次给一个女性患者针治膝关节及腰疼,患处在右侧,右病左治。左手施针刚结束,患者忽然说左手中指中节关节也有肿胀不适。
我第一个反应是在其左足找同气点,忽又转念,天气凉了,把光脚板搁在外面好像不妥。但根据法则在右边施针也行不通,眼光转了一圈,又回到患者左手。
患处禁针,就在食指、无名指与中指的指缝,也就是八邪处各刺一针,然后问患者有何变化。患者活动了一下手指说,中指关节肿胀感没有了。
中指是厥阴经循行之处,两侧指缝八邪,其实也是厥阴之络的分布所在,与中指关节患处是络之同气。
对照法则来看,中指中节关节与八邪也可以理解为上病下治。
印象深的还有一次,有个60多岁的男性患者,自从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以后,双下肢出现发麻症状,逐渐严重到难以走路和屈伸。
问诊时反复确认,患者自述整个下肢前后左右都有症状。按照经络辨证,三阴三阳都有涉及,意味着六条经络都需取穴,如果再考虑阴阳倒换,用针数量肯定不少。
从三焦辨证来看,下肢可以看作是下焦,下病上治,可在头部取穴,但是整个下肢都有不适之症,头顶用针能不能解决问题?心中闪过一丝犹豫,自然不能再行用针。
稍作沉吟,最终选择的还是八邪。双下肢均有症状,按男左女右施针。四针下去,我问患者症状有没有变化?患者说,有,好多了。没几分钟,患者就可以相对自如做一些屈伸运动。
为何取八邪?一个手掌,手背三条阳经,手掌三条阴经,八邪处用针,恰好是刺入三阴三阳之络。
患者双下肢发麻,患处遍及三阴三阳的经和络,从八邪之络的同气来看,整个下肢都覆盖在内。
对照法则来看,下肢为下焦,下症上取,倒换到上焦手掌用针,亦在法理之中。
黄帝内针的一个重要原则是在经刺经、在络刺络,但很多时候大家关注点都在经线和穴位上,忽略了“络”这样一张大网。在黄帝内针的体系里,络的分量并不比经与穴轻。
黄帝内针对进针手法讲究不多,除了手指等一些皮肉较浅的位置是平刺外,大部分的位置是以45度的方向斜刺。这是为什么呢?
寻常的直刺固然有效,但很多时候患处的同气对应点不一定就在穴位上,或者不一定就在阿是穴或同气对应点的垂直位置,可能在阿是穴或同气对应点附近的络上,深、浅、远、近,皆有可能。
如果采用斜刺方法,所刺络的范围更大,疗效也有了更大程度的保证。
再来看看络在调针中的应用。施针后如果患处变化达不到预期,第一个选择往往不是补针或加针,而是调针。
所谓调针,就是将针轻轻拔出一点,然后调整一下深浅或换个方向再行刺入。这一小小的举动,撬动的是阴阳,往往能解决大问题。
为何会有这样的效应?调针之前效果不好,很可能是络的同气不够精准,将针拔出来一点换个方向或变个深浅再刺,络的同气找对了,效果也就上来了。
这个相对容易理解,上下、左右、表里都是阴阳,方向变了,深浅改了,阴阳的作用自然也有了新变化。
如果再考虑深一些,同一针刺点上中下、左中右、表中里的不同,不仅体现着“阴病治阳、阳病治阴”法则,还连带着三焦同气的变化。
再说说阿是穴,络的作用在这里的表现可能更加具体和直接。
阿是穴在身体部位的出现,可能在经上,可能在经与经之间的络上;可能在常规的穴上,可能在穴附近任何一个点位。这是由患处同气对应关系决定的。
如果阿是穴在平时习惯认知的经穴上,这个应该没有异议。但是如果阿是穴在既非经、又非穴的位置,那发挥作用的是不是就是络呢?
再比如说,如果找不到阿是穴,一般处理方法是在对应的同气点下针,通常选择的都是常规穴位。那假如不刺在穴上,而是刺在附近的络上可不可以呢?
我们常常讲经可离、穴可失,同气不能丢,其实在背后支撑的就是无处不在的络。
想明白这个理,大家还会盯着经络和穴位这样的问题不放了吗?
络在针刺中的表现和作用可能远远不止于此,在临症过程中,把握好这个理法和认知,也许就会出现随处下针、应针见效的理想境界。
张三针笔记
三生万物 针行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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