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冬季，同样很冷。
某天夜班，急诊室里来了一位中年男性病人。
病人的生命体征虽然稳定，但症状很重，不停呕吐，精神萎靡。
进入急诊室后，病人要么趴在桌子上不愿抬头说话，要么便是蹲在地上不停呕吐。
陪同病人来到医院的是他的儿子，他说：“我爸爸一直都有高血压，从来不吃药，会不会中风了？”
我看了看眼前这位年轻人，内心非常赞同他的观点。
在寒冬季节，温度骤降，既往患有高血压病病史的病史突发头痛呕吐，脑血管疾病是必须要考虑在内的，尤其是急性出血性疾病。
虽然病人并没有口角歪斜、言语不清、肢体偏瘫这些典型症状，体格检查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神经系统阳性体征，但既然这样考虑，头颅CT检查是必须要完善的。
没想到的是，患者自己反对，而且埋怨儿子为什么非要带自己进医院来。
我看出了病人的意思，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便是不应该将钱花在医院里。
听着病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劝慰他：“做个检查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要是没有问题不就能回去继续干活赚钱了嘛！”
病人最终倒是同意了检查，但头颅CT和血常规检查结果却是没有发现脑出血。
那么，会不会是急性缺血性脑卒中呢？又或者会不会其它神经系统感染呢？
是不是头颅CT还没有显影呢？是不是需要完善核MRI、CTA、CTP等检查呢？会不会存在消化系统问题？会不会存在代谢性疾病？会不会存在某种中毒的可能性呢？
这些都需要考虑在内，毕竟精神萎靡的患者依旧有着十分明显的头痛、呕吐症状。
但是，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诊断思路，而是如何说服患者配合检查治疗。
因为在没有阳性结果的头颅CT检查面前，患者还在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就说没事吧，这些检查都是多余。”
我和病人的沟通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一份简单的头颅CT和血常规检查已经让患者非常反感了，更何况其它费用更高的检查呢？
在解释了若干种可能性和检查的必要性之后，我只得向病人的儿子求助，希望他能够理解并且说服病人继续配合检查下去。
这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完全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也非常着急病人的病情。
他一边劝说着病人要配合检查，一边又伸出手去拍着正蹲在地上不停呕吐的病人。
就在这时，年轻人手上的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重视。
只见年轻人伸出来的手上有着我熟悉的东西，那是长时间沾染煤炭之后难以洗刷干净的印迹。
多巴胺为什么对此印象深刻，因为多巴胺小时候家中便有着很多煤块、焦炭这些固体燃料。
突然之间，多巴胺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位诉头痛呕吐的中年人，不会是一氧化碳中毒吧，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煤气中毒？
“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些煤灰？”我干净询问这位年轻人。
听着我的话，他又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这分明一双长时间接触煤炭和湿冷环境后的双手，沟沟壑壑之间还有着难以洗净的灰渍。
年轻人笑了笑：“我们干大棚的，天天都要搞这个呀。”
他的回答让我恍然大悟，也让我追悔莫及，为什么没有早点考虑到这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这个蛛丝马迹。
原来这对父子在本地经营着几个大棚，气温骤降后，便在大棚里架起了十几个煤炭炉子用来升温取暖。
病人一个月前方才从家乡来到这里帮助儿子打理大棚，最近更是负责这些煤炭炉子。
事发当天，患者在进入大棚一个多小时后出现头痛呕吐，但他自己认为何血压升高有关便没有重视，直到儿子夜间回到家中后才将其带至医院。
既然如此，那就检查动脉血气吧。
碳氧血红蛋白明显升高，果然是煤气中毒！碳氧血红蛋白这种东西，可以使血红蛋白丧失携氧的能力和作用，从而造成组织窒息。它对全身的组织细胞均有毒性作用，尤其对大脑皮质的影响最为严重。
诊断明确后，治疗上便没有什么难题，主要是高压氧治疗和对症处理了。
事实上，在经过几次高压氧治疗后，患者头痛呕吐的症状已经得到了极大改善。
但是，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大约一周后，病人再次来到了急诊，他告诉我：“为什么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依旧有些头昏恶心不适。”
一氧化碳中毒情况较重的话对大脑是会产生一些不可逆性伤害的，甚至会致死致残。
虽然站在我面前的病人看上去并无明显异常，但谁又能完全排除中毒后大脑不会产生永久性的损害呢？
我打算和他解释一下这些问题，但随即我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病人有没有听从嘱咐远离这些煤炭炉子呢？”
于是我问道：“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搞那些炉子了，你听话了没有？”
患者咧着嘴回答了我：“就是干这个的，怎么能不去了，等天好了就不搞了！”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病人在病情好转后，并没有听从医嘱，而是又倔强的去搞那些大棚里的煤炭炉子了。
这也就是他恢复的速度要比别人更慢一些的原因了。
“我每次进去都带口罩，不会留多长时间的。小孩子搞这个，我不帮忙也没有办法。”病人继续解释了自己的原因。
他说的不错，多巴胺完全可以理解，没有人的生活是容易的，多巴胺能做的也就是再次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多巴胺难免又想起自己曾经在无数个深夜和父亲一起各自背着上百斤的煤炭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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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煤气中毒的病人来说
患者的口唇可能会呈樱桃红色
但是，更多的病人症状并不典型
或者，医生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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