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刊｜茶花妹 ​ 文/瞿绍斌

     站在岚山之巅，举目四望，湘江古镇与龙光宝塔尽收眼底，三水六桥，步云飞虹历历在目，远山崎岖连绵直奔八闽百粤，湘水绵水在山下汇为贡江蜿蜒九曲，飘然西去，车水马龙田园村舍，风景如画使人心醉神迷，宠辱皆忘，禁不住引颈高歌"风景这边独好"!

《岚山诗话》作品投稿方式：

1邮箱 : [e-mail]

2微信:392332317（恍若流年）

 茶花妹

  作者：瞿绍斌

  茶花妹把一块小粉板狠狠地摔在地板上，然后重重地跺上几脚。她快要气死了。“大量收购老公”几个字嘲讽地在粉板上直刺她的眼睛，就像六把锋利的雪白的刀子直剜她的心。她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着，心中似有千万条虫子在疯狂地噬咬着... ...

  茶花妹三年前和老公阿华从家乡湘西来到这汕头贵镇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才盘下了这家鸡鹅卤肉店。

  今天，一大早开门。茶花妹就觉得来买鸡鹅卤菜的客人有些怪怪的。男的来了，就只是在看着她忙活，也不说买鸡肉还是买鹅肉，特别是那些三四十多岁的单身男人是买也不买走也不走，还有一两个人用热辣辣的眼神看着她，还坏坏地笑。更可气地是一个安徽婆娘，她看上去都快五十岁了，脸上还扑着有些过量的白粉，打着口红，画了眉毛，穿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紧身衣和超短迷你裙。她一来到摊子前就一把扯住正在挑选鸡翅膀的老公耳朵，一只肥胖胖的大手一下子就打掉老公手中的东西，拉着老公调头就走，嘴里还叨咕着什么不要脸之类的含糊不清的话，走出了十几米远。

  围观的人有的看着茶花妹开店的方向在窃笑。对面开杂货铺的本地人陈老太太在用手往这边指划着。几个买东西的中年妇女认真地听着老太太说着什么。她们往茶花妹卤肉店看过来的眼光像刀子样的伤人心，脸上堆满的是极度的鄙夷神色。

  我怎么啦，我长得好看，身材高挑，皮肤白里透红，声音甜美会说话，人缘好，这些是我的错吗。我茶花妹，这几年到这里全凭自己的辛苦和手艺吃饭，我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卤菜做得干净卫生，收来的鸡鹅都是本地人养的土生土长的，没有使用快速生长饲料养大的。别看我卖的鸡鹅熟卤菜价格比别人家的要高些，但是我买的货成本高，品相好，味道正宗，来买的人明显多于大路边的那几家本地人开的熟菜肉食店。

  茶花妹一边想着，一边用雪白的干净的湿毛巾认真地擦拭着剁鸡肉的砧板。“我的店曾得到过山哥的称赞。＂她有些不服气地自言自语道。

  说起山哥的称赞，可就有些来头了。山哥是茶花妹的同乡，是茶花妹儿子的干爹。在这一带，民间小店各种买卖就很在意本店是否得到过山哥的称赞。“山哥称赞＂，其实就是一种好口碑。山哥在外地很帮助老乡，大家对他的称赞也不少。大家遇上一些麻烦事总会首先想到他。

  “妈妈，我要去幼儿园上学了!＂茶花妹六岁的儿子的叫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小子，野得很，胆子也大，他去上学了家里倒还安静。他一放学或放假了，家里便是他的天下，电视剧动画片是一部接一部地放且百看不厌。广告时间，他便在地板上堆满积木，玩具车四部，还有一台像模像样的挖土机模型。他是遗传了妈妈的美丽和乖巧，传承了爸爸的油口白嘴。幼儿园老师说，在那里年龄再大的男孩子他也敢打，可怜楚楚的几个小妹妹是他的忠实追随者。小朋友就是再怎么小器的，他也能哄得到他们的玩具来玩。他还时常对小伙伴许诺说，等他爸爸中了福利彩票一等奖就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一台挖土机玩具玩。他的本事说是能把树上的鸟儿哄下树来可能有些许夸张。一次，小胖子有糖炒栗子，他硬是用半截生红薯同他交换，对方还十分乐意，理由是吃生红薯放屁是排出身体里的肥气，十分有利于减肥。小胖子回去以后告诉他那胖得快走不动了的妈妈。小胖子妈妈将信将疑地从街上买回了十多斤生红薯悄悄地去尝试。她十分怀疑老公最近对她有点冷淡，可能是因为有一点点嫌弃她胖过了头。以前老公追她的时候说她胖得可爱胖得有福气。没结婚之前，她听这话听得心里很受用，很有点沾沾自喜:胖不是她的错。因为胖，所以可爱，所以快三十五岁还没有过女朋友的钻石王老五现在小胖子他爸才拼命追她。纯洁可爱的她与他未婚同居了。几个月后，一不小心便有了现在这个胖得同样喜庆的宝贝儿子。小胖子她妈多次求茶花妹教她做卤菜的手艺。茶花妹没有同意，她说这样的店开多了生意会难做的，这手艺一下子也学不了，尽管，她也知道小胖子她妈是一个不错的人。

  小胖子一家常来茶花妹家的店子里买卤菜。小胖子叫茶花妹姨叫得很亲切。小胖子他妈硬是认下了茶花妹这个干妹子。

  茶花妹做完手头上的活，在塑料凳子上坐了下来。她想起了小胖子他妈昨天下午来店里玩时说的一些话来。

  小胖子他妈说三天前，在市里她亲眼看到阿华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走在大街上，他们边走边笑，不时看看这家店，看看那家店，然后，走进了一家大酒楼，这里边肯定会发生什么故事。

  茶花妹感到自己是真的有些累了，身子累了，心更累了。她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要哭出自己这几年的委屈，她要哭哭死去的爹娘，她要哭哭自己未圆的学业梦。她更想哭哭那挨千刀的阿华，两人仅吵了一架，他就真地出走了，而且是走得那样地决绝，那样绝情得一个多星期都未往家里打一个电话。自己爹娘死得早，是寨子里的一位老人把她带大的，老人去世后，她再无亲人，所以，她从小就很要强，人能干脾性倔得很。有难处就一个跑到后山抱住爹娘坟边的茶树哭，但绝不哭出声来。寨子里小姐妹都把她当大姐当主心骨。她就真的像那大山中满山满岭开着的山茶花。阿华从技校毕业回乡后追求她，追了三年，阿华保证过一定对她好一切都听她的话后，茶花妹才答应嫁。女人一辈子要嫁一个自己如意的男人，才算一辈子没有白活，就算日子苦点，也没有什么。自己光学这卤菜手艺就在一家川菜馆打了五年工，悄悄学认真记多次尝试才得到师傅真传。茶花妹想给阿华打电话，但她那倔强的思想立刻制止了她的行动，女人就得自立自强，夜空中没有太阳，月亮照样把人间妆扮得那样漂亮。

  以前，自己的店进货都是阿华一人在办。那天阿华同茶花妹争吵后阿华出走了，购买鸡鹅的事得她自己干。她只得给供货的人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可是，有些供货人的电话号码她还是没有找到。

  这几天，供货的人都来得晚，鸡鹅的数量明显地供应不上了。要收到真正的土生土长的农家鸡还真的不容易。不喂饲料的鸡鹅，它长得慢，谁家会有那么大的数量呢。

  茶花妹和阿华争吵的焦点就是阿华要加入一美食连锁店。阿华认为，只有加入连锁店，才不愁货源，不愁销路，省去很多麻烦。茶花妹认为，我生意不错，用不着加入什么美食连锁店，我家的卤菜也不愁什么销路，他们那所谓美食的味道，我还看不上。阿华生气，三个能人争不过一个横人。当天晚上，阿华就生气出走了。

  五天前的晚上九点钟，茶花妹打通了山哥的电话，请他到店里来一下，给她想想办法支支招，毕竟他的朋友圈子广一些。山哥回去的时候，对面店里的陈老太太正开门出来倒水。她同山哥打了打招呼，毕竟是有点熟了。她也曾得到过山哥的帮助。

  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天漆黑一片，天空中下着大雨。风呼呼地毫无顾忌地拍打着门窗。

  老陈突然结石病复发，疼痛一阵紧似一阵，豆子大的汗珠子拼命地从他的头上滚落下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们的儿女都在外地做生意。两位老人开了这个小店，不为赚多少钱，只为打发日子。他们平时也没少麻烦茶花妹，这下是遇着了难事。

  陈老太太拍开了茶花妹家的门。阿华当晚不在家。茶花妹赶紧起床披着衣服就给山哥打电话。老太太哭着在门口等。

  一辆三轮车上，老头躺着。一个男人在前面推，一个女人在后面推，几米外一个老太太打着伞跟着。雨越下越大，天空更加拼命地黑着，风用尽自己的全力想把这几个敢于同它挑战的人吹翻。

  四天前的早晨，茶花妹在店门旁的上方挂起了一块黑板，按山哥的意思发布着一条信息。茶花妹的儿子拿着拖地的拖把在追着山哥玩。

  好了，好了，这几天都有不熟悉的或者熟悉的农民送来农家鸡或农家鹅。农民忙，有的下午四、五点钟来，有的晚上九、十点钟送货来。尽管他们的货数量不多，有的三只，有的两只。有一位农民老伯晚上十一点钟还送来了一只大公鸡，茶花妹高兴地收下了。她给老伯钱叫老伯喝了一杯茶，她叫老伯回去时骑自行车慢点，毕竟山路有点远，她担心他的安全。

  嗯，前天晚上，就是前天晚上。陆陆续续来了六、七个送货的农民。十一点钟，山哥从市里回来下车，在茶花妹店里喝了一杯茶才回去。陈老太太开门出来倒垃圾。天空中闪烁着稀疏的星子，月亮时儿把温柔的光泻向大地，时儿躲进了云层。夜显得很静谧，远处几声狗吠传来。

    茶花妹烦躁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不想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茶花妹看看外面的天空，太阳升得老高了，那个小祖宗也快从幼儿园回来吃午饭了。

  两个背着胖娃娃的四川少妇过来了。一个买了一只卤鸡，另一个买了半只卤鹅。两个女人都在夸这家的卤菜就是香。一个女人背上的娃撒了热尿，另一个女人背上的娃娃在呵呵笑。

  突然，那个眼尖的女人看着茶花妹店门口上方的粉板对另一个女人说：“这有没有搞错?"

  茶花妹放下手中的活，飞快地跑到门外朝那黑板一看:“大量收购老公”。

  茶花妹一愣，坏了，我的小祖宗呀，几天前粉板刚挂出时，他用那拖地的拖把擦去了一个“鸡"字，擦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印。

  下午，阿华回来了。他打开一袋子资料和市美食家协会的几位专家在谈加入美食连锁店的事情。一位漂亮的广告装饰女设计师在忙着装修茶花妹的店的门面。这些没有什么意思的事情，茶花妹坐在门口外懒得去管它。

  山哥送来了一大盆花。几位专家同他热情握手。阿华忙着给他倒茶。

  鞭炮噼噼叭叭响了半天，路面上铺满了红红地喜庆的鞭炮碎渣渣。烟雾缭绕中门上方一块金字招牌上书“茶花妹卤菜连锁店第一分店＂。

  小胖子左手牵着他妈右手牵着他爸是笑着跑来了。陈老太太拖着老陈的手跑过来了。一下子围满了人，大家都在快乐地笑。茶花妹站在门口脸上笑成了一朵美丽动人的山茶花。现在，家乡扶贫攻坚仗正打得如火如荼，形势一片大好，茶花妹要把卤菜第三分店开在家乡。

     作者简介：瞿绍斌，湖南龙山县人，有较大数量的诗歌、散文、小说作品，百度、搜狗大量网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