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印象中,宋词的美学风神多是指向纸短情长的。或轻歌曼舞,或浅斟低唱,或叹春悲秋,或伤身悼世,其词风柔婉动人、典雅明丽,大开脑洞的词作并不多见。
相比之下,唐诗的风格显得更为多样。唐朝的几个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岑参、李贺等,以其夸张的比喻,瑰丽的想象,在诗歌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话又时候回来,随着文体艺术的发展,宋词逐渐脱离了燕燕莺莺的调调,风格也开始走向多样化,诞生了许多脑洞大开、充满想象的词作。当宋词开起脑洞,也真够我们喝一壶的。
文学艺术是创意的艺术。哪怕是现实主义作家,都要有点文学的浪漫精神。卧榻先生甚至认为,以想象力来检验作家、诗人的创作水准,殊为可行。在这方面,苏东坡就是一个楷模。我们先看一首卧榻先生老生常谈的作品:
洞仙歌
作者:苏轼
序:仆七岁时,见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岁。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久矣,人无知此词者,但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云。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表面上看,本词在写花蕊夫人的国色天香,但老先生又何尝见过花蕊夫人。所以首句只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花枪一点,紧接着说绣帘开、明月窥人,还半是意淫半是幽怨地来一句:“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说白了,就是对美女的无限遐想。
按着小序的说法,本词是别人开了个头,东坡给补上,那后面补上的,则全是脑洞了。东坡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在其很多词作中都有丰赡的想象。比如旷世名作《念奴娇》,想象“小乔初嫁了”,周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千古中秋词,想象天上之“今夕何夕”;悼亡词梦见亡妇“尘满面、鬓如霜”;出猎词想象“挽弓如月,怒射天狼”;就连绰约的杨花也可被想象成闺中人梦寻情郎,那一片片的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当东坡以杰出才华、不羁的想象擎出豪放一旗后,也招来了词坛的一些批评,说东坡词尽管“极天下之工“,却也”要非本色”,李清照也批评“句读不茸,不协音律”。 什么是词的本色,差不多是秦观、周邦彦那种婉丽词风。这是当时的主流观点。也有人为东坡辩驳:“居士词横放杰出,自是曲子缚不住者。”
在卧榻先生看来,正如步子开大了容易扯着蛋一样,脑洞开大了,格律、成规就束缚不住,显得想象雄奇,意境壮阔。这对词本身的发展颇有意义:脱离曲子束缚,是词获得独立文体地位的体现。
我们去盘点宋词里的脑洞,不由得发现这样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凡是喜欢开脑洞的,多是豪放派词人,如张孝祥,辛弃疾、刘过等人。
南宋初期词人张孝祥,极力追踪苏轼,胸次笔力都相仿,具有豪迈风格。
念奴娇·过洞庭
作者:张孝祥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
上片倾力描写洞庭湖光水色,突出其“澄澈”:碧空万里,水波不兴,月照湖面,寰宇澄澈。自然,这是实打实地写景,并未开什么脑洞,那么然转入下阙,则已气象不同:
作者先是结合自身经历是抒了一番情: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至此,作者的思绪犹如一个老司机在高速上飙起车来,刹不住脚了。泛舟湖上,以长江之水为酒,把北斗星当酒杯,再请天上的星辰万象为宾客,和我一起细斟慢酌。这种壮阔、这种豪情,这种想象, 在宋词中不为多见。
差不多与张孝祥同时代的辛弃疾笔力更为过之,开起脑洞,也是不遑多让!比如,喝醉了酒,也能跟松树来一段对话,“问松我醉何如”,立春日,把东风讥笑一番,说它无事忙,只忙一些熏梅染柳,装点门面(却笑东风从此,便熏梅染柳,更没些闲)。看见青山妩媚,断想青山见到稼轩本尊也是这样。(“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而其脑洞开的最大的当属下面这词。
《木兰花慢》
中秋饮酒将旦,可谓前人诗词有赋待月,无送月者,因用《天问》体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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