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御天

编者：周云骞，心理咨询师，社会工作师，考拉读书会与潜医识研究会发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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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心理专栏《易经学研室：易经与中华民族特性》中的文章，作者是考拉读书会专栏作家，易经爱好者路沉。

——接上集

六龙御天

乾卦每一爻都是阳爻，而这六爻由于所处位置不同，我们可以把它们理解为人生的六个阶段。这样能够比较容易让人理解，而且在理解透了以后还能推广到其他各个方面，比如创办公司、投资、外出旅行学习或者其他所有的事情里面。

初爻的爻辞是“初九，潜龙勿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哪怕是龙，哪怕一个人非常有能力，但是当他所处的地位很低微，也就是还作为潜龙的时候，当时机不适合的时候，就不要有所表现。结合《象传》里面说的，“潜龙勿用，阳在下也”，意思就是虽然你非常阳刚、非常能干、非常有能力，但当时机不成熟，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就像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日晕刚刚出来的时候，这样的阳光是没有什么用的，既不能让人觉得暖和，也没办法普照大地，更没法让植物进行有效的光合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是不适宜工作的。因此，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做什么呢？那就是做好准备，好好修炼自己，准备好在该我们发挥作用的时候我们要有能力去尽我们应尽的责任。就像太阳一样，虽然在地平线下，有一点点日晕的时候，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仍然要向上攀升，绝不会因为没用就不做它该做的事情。同时，在我们读到这句话的时候，需要非常谨慎，因为有些人在看到“勿用”的时候，特别是看了现代的一些翻译说 “勿用”就是不要用的意思后，他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也不去表现不去做任何事情。这样子其实是脱离了乾卦的本质的，因为乾卦是积极向上的一卦，所以，这里的“勿用”我们除了要解释为“不要用”以为，也需要认识到这个里面还含有“要用”的意思，只不过是提醒大家，不要乱用能力、不要急于表现，需要提前做好计划，做好充分准备，思虑清楚、积累足够以后，有机会了就去表现。当你一表现的时候，你其实已经脱离初爻，进入了第二爻的境界。

第二爻的爻辞是“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句话就是说，当潜龙从它所潜伏的地方出来以后，这个“见”有出现的意思，因此这里就是说当龙在田野中出现时，也就是说已经离开了潜龙阶段的人，由于时机到了，环境也适合了，就需要他们展现自己能力，有一番作为了，在这个时候就是“利见大人”了。这里的“大人”其实有两层意思。首先，这里的“大人”讲的是地位高的人，是有事物决定权的人，也是能在人生道路中给予你帮助的人。其次，这里所说的“利见大人”，一方面是要处于九二地位的人在表现的时候需要有地位较高的人来到进行扶持；另一方面也是说，处于此处的人既然已经要有所表现了，就需要以大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要有大人的风范，有成为大人的觉悟，也要有大人的能力，表现得像个“大人”。身处九二爻的人，既然要“见”就要表现出大人的模样，要是你不能表现出“大人”的模样，那还不如不现，免得丢人，到时候再想变回潜龙也是很困难的了。当然，处于九二时期的人也要意识到自己毕竟不是大人，在表现的时候最好能够多顾及赏识你、扶持你的那位大人的感受，以比较圆通的手段把事情做好，这样既能给予旁人更多的帮助，又不会让扶持你的“大人”对你产生些不必要的误会。《象传》里面说到“见龙在田，德施普也”，就是说，要达到九二爻的阶段，是因为大环境比较好，掌权的“大人”心存善念，有志于扶持后进，整个大环境都处于“有德”的情况下。而且，自己本身所做的准备也比较充分，能力出众，九二的出现也对于整个环境有所裨益。就如同太阳出来以后，大地万物苏醒，在阳光下生机勃勃地运行的样子。当“九二”出现，而又表现的很好，很受“大人”也就是九五的赏识的时候，它就进入了第三爻的境地。

第三爻的爻辞是“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乾卦初、二、五、上四爻的爻辞都带有龙，但是第三、四两爻却没有龙，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值得我们读《易经》的人深思。这就是在提醒我们，哪怕是龙，哪怕它再有能力，但在某些时候它也会处于比较危险的情况，它很可能连龙都做不了，因此这里出现了“君子”以代指龙，这里就是《易经》要告诉我们的，在这些时候需要不把自己当龙了。当人们的地位到了九三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十分危险了。因为这个时候它既不是初九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表现，没有人会视其为眼中钉，又不是九二的时候，刚刚开始表现，但是地位还是比较低的，又因为有地位较高的大人相助，所以也是没有什么危险。而当人们的地位到了九三的时候，因为它已经到了下卦的最高位置，任何人只要在某个阶层到了顶点，就是说明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力，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这时候如果不加以收敛，多加小心，那么很可能就做不到无咎了。那么最终的结果必然也就会有一些后遗症。因此，《易经》就提醒人们，当到了九三爻的时候，就应当“终日乾乾”，一整天都非常小心，要“夕惕若厉”，连晚上回到家以后也需要像有凶厉之物追着你来一样，多加警醒，好好反省一整天是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要是有，需要马上尽快补救。这样的为人处世方能达到无咎，也就是没有后遗症的地步。《象传》的解释是“终日乾乾，反复道也”，就是说终日小心的原因是世事无常，环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很可能今天没有问题的事情，明天就会出现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反复了。这就是警醒我们，道本身就是反复无常的，因此当我们作为一个君子的时候，就需要随时随地提高警觉，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修养，为可能出现的困难做好充分的预案。有了这样的心态，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无咎的。事实上，以后学习《易经》的过程我们会反复看到吉、凶、悔、吝、无咎这些词语，这是《易经》独有的判断词，这些词的意义一直被沿用至今日中国人的方方面面。因此，当我们看到这些词的时候天然感觉就知道哪些是我们喜欢的哪些是我们不喜欢的。但是，真正学习《易经》的人一定要注意，注意到“夕惕若厉”都不为过的地步最好。那就是吉，不一定是好的，凶，不一定是坏的，悔、吝也无妨，所有前面这四种情况都不足为凭，只有“无咎”，是我们终生的追求。

当君子很辛苦地小心谨慎又小心以后，或许就会等到一个机会。当这个机会出现的时候，就是进入了第四爻“九四，或跃在渊，无咎”。当人们在下卦通往上卦的过程中，因为是跃迁，也就是完全改变处境。九四作为上卦的第一爻，往往也是非常凶险的，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向往成功者如恒河之沙，不知凡几，但最终成功的寥寥无几，因为他们都倒在了这个跃迁的第一爻上面，这就足以说明这一爻的凶险。爻辞里面就告诉我们，当达到九四的时候，人们很可能已经身不由己了，不是向上跃，就是跌回深渊里面去，情况已经万分的凶险，万万无在此停留的可能。但是，为什么爻辞里面确会出现无咎呢？《象传》的解释是“或跃在渊，进无咎也”，就是告诉人们，不管是成功一跃飞升，成为九五飞龙在天，还是跌回深渊里面，求进步本身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但是，在追求进步的过程中，必须要做到九三爻的小心谨慎，需要做到在追求进步的过程中做到“无咎”。这样的追求进步哪怕不成功，也是没有什么后遗症的。结果最多也就是掉会“潜龙”的潭子里面，回到最初的起点而已。

当有人越过了九四的凶险以后，达到了九五爻，那就到了“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的时候了，中国九五至尊的说法就是从这里来的。当人到达九五地位的时候，就如同飞龙一样，九天之上任意飞翔，就代表着拥有最高的权力。同时，这里也出现了与九二爻一模一样的“利见大人'的爻辞。这是在说，当人达到了九五的时候，虽然能够飞上天了，能够有最终决定权了，地位也足够尊崇了，但是，却没有脚了，具体的实施却需要依赖手底下的人去做了，他们再也碰不到地上的事物了，能见的都只是“大人”而已。因此，这里的爻辞也提醒了处于九五至尊地位的人，还是需要依靠群众，依靠具体做事的人，还是要去找那个与自己相应的帮手，也就是九二。这爻辞也印证了“大人” 并不仅仅是说地位高的人，还要是能够帮到自己的人那才叫大人。就像父母相对于孩子，能够帮助到孩子的成长，因此孩子称呼父母为大人；领导对于下属，能够帮到下属的提升的称之为大人；同时，得力手下对于领导而言何尝不是大人呢？因此，这里的《象传》说“飞龙在天，大人造也”，就是说飞龙在天，是需要有人帮助的，就像坐轿子，需要有人抬着才能坐得安稳，这个飞龙的状态是别人帮衬才会有的；另一方面也是说，当一个人达到飞龙在天的时候，他就需要有大人的表现，要去造福整个群体。这样子群体才能够得到安稳发展，下面的人也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为群体做出贡献，这才是身处九五的人所应该表现出的“大人”模样。虽然说每一爻代表了人生的一个阶段，也可以看成一个组织中不同的阶层，每一个阶层都有其必要性，都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实际上对于一个组织的兴衰、对于一个集体的存亡，九五爻都承担着最为重要的责任。不可否认，一个集体的好坏，百分之九十甚至九十五的责任其实都在九五的身上。因此，作为一个好的九五，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虽然他只是一个人，但是他肩负着整体风气好坏的责任。当了九五绝对不是要你吃喝玩乐，不是要你享福的。相反，当了九五你就肩负起了整个群体奔向幸福的责任，你的责任无比巨大。这就是所有立志要当某个群体中“九五”的人所必须要有的思想觉悟。

人们追求上进这件事情本身当然是好事。但是，当身处最高位仍然想要继续争取上进，比如当年秦始皇，统一全国还不肯罢休，还要追求永生不死，生生世世坐享帝王之位，却不见得还是件好事。乾卦最后上九爻的爻辞是“上九，亢龙有悔”正是说明了这么一个道理。爻辞非常简单，讲得就是当龙处于亢奋状态，变成了亢龙的时候，那么必然就是有悔的结局。《象传》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就是说明亢龙有悔的道理，就像一个杯子装水，装的水都盈满了，再往里面倒水必然就是水要倾斜出来的结果。这里也有告诫人们，既然知道了杯子装水不能装太多，为什么就不能懂得追求上进不能追求太过呢？适当的时候就要退了，就要放手。就像孔子《文言传》里面说的“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专门指出统治者要是太过高傲，过于追求往高走，高到不处理实物，不接触底层人们的生活，高傲到有贤能的人才在而不懂得如何使用他们来辅助自己，事事认为自己最行，自己最懂，那么这种情况下他最终必然会产生让他后悔的结局的。其实这也是人们日常当中非常容易见到的现象，一些公司领导，在当上领导后仍然事事亲力亲为，认为手下都不如自己，不断地显摆自己的能力。最终累死自己不说，做事效率还低，公司每况日下，手下也离心离德；又或者家中的家长，认为自己永远是正确的，一味追求孩子的听话，不听话就惩罚他们，这样的家庭必然不会和睦，孩子也多半没有出息。

解释完上面乾卦的六爻，最后乾卦还有一个“用九”。这个是《易经》中非常特别、罕有的东西，只有乾卦有“用九”和坤卦有“用六”。那么用九是什么意思呢？ “用九，群龙无首，吉。”，这就是用九的词语，实际上，这就是从一个更大的维度告诉大家，假如在《易经》其他卦里面出现了阳爻，这个阳爻的解释应该遵循着什么样的大的规律，这就是“用九”的意思。我们看现在外面《易经》译文里面，一般会把这句翻译成，“群龙无首，一群龙里面大家都不想当首领，都不想当领导，然后就吉祥了。”也就是一个组织没有头领、没有核心。但是这样的解释真的合适吗？因为群龙无首后面跟着吉的评论。众所周知，群龙无首在现在的形容是一群有能力的人，但是没有统一的领导，一盘散沙，各有各的小算盘，整个群体形成不了合力。这就是按照以上解释，群龙无首会形成的结果，这样的结果还会是吉祥的吗？可见这样的解释是不合适的，最起码是不能够在所有地方都适合的。那么应当如何解释这句话呢？其实我们如果形象地想一下，一群龙在一起，绵延万里，在云中时隐时现。你会发现根本看不见龙的全貌，也看不清各条龙的头在哪里，每条龙是怎么样的龙，你都根本分不清楚。所以，是不是可以这样解释群龙无首，那就是群龙在一起，看不清那些龙的头在哪里。他们能够针对各种状况，出不同的龙形态以应对。这样能够有最强的适应性，也能自如控制各种状况，也能让人无从针对，这样就会吉祥。这样是不是比不争做领导的解释更加符合乾卦的精神“自强不息”呢？

整个乾卦其实都向人展现了一种欣欣向荣、自强不息的感觉。它表明了人生需要自强不息的精神，但却不能拘泥于一些“常规”，要懂得因时因地，随时调整自己的行为。从六爻的变化就可以看出人生是分不同阶段的，每个阶段可能遇到的处境都不一样，因此需要有不同的行为来应对。但这一切都需要我们抱有自强不息的精神，要是没有自主的主观能动性，我们怎么可能积极面对世界上这么多纷繁负责的情况呢？怕不是碰到困难我们就逃跑了吧！要不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等到最后真有灾难降临，无论是逃跑还是把头埋沙子里都是免不了身死魂灭的下场。在从人生推导到世界上所有的领域，是不是都是这个道理呢？

后记——关于考拉读书会和潜医识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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