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立梅
大盘山的余脉，东起歌山，西讫西甑山，将东阳隔成南乡和北乡，有人将其称为“中条山”，和大名鼎鼎的北方中条山同名。在新中国成立之初有公路交通之前，往来于南北两乡，大多需要翻山越岭。其间的古道，历史之久远已无从考证。40多年前，我因工作或学习所需，曾经穿行于其间。但相隔数十年，记忆已有些模糊，记述也难免缺略。
为便于叙述，按从东到西的顺序，先从里岭说起。
里岭的方向和位置与诸永高速的里岭隧道大体相近，只不过海拔不同而已。时在1974年的初冬，为了与后山店的陈洪明等人会合，取道里岭。我们一行四五人，翻越里岭到胜利公社红光大队——现在的单良村去实习。其时是批林批孔运动的后期，红光大队的小评论搞得有点名气，所以，教师培训班在那里待了20多天。带队的是童佩球老师，西南联大毕业，后来担任东阳教育局的副局长。
里岭的起始段有点陡，部分路段有台阶，少数路段则是裸露的山体。砂砾较多的地方，容易打滑，登山时需格外小心。古道两旁均为稀疏的灌木，松树也只有一人多高，谈不上什么风景。在柴薪缺乏的年代，树木柴草是不可或缺的炊爨燃料，因此，东阳的山大多是“癞头山”，郁郁葱葱的比较少见。
里岭的风景在其顶部。岭顶有几百米蜿蜒而平坦的古道，两旁松林参差，拐弯处远望西南，视野开阔。树丛间隙中，看群山苍茫，白云缭绕，八面山峥嵘突兀，仿佛是神仙境界。美景在前，顿觉神清气爽，疲惫尽消。
里岭的北侧，据说是陈琼被害处，究竟在何处，我们也不能确知，瞎猜而已。印象中好像陈琼的女儿在横锦无线电元件厂工作，该厂生产红旗牌电容器，我们也在那里实习过半个月。
一行人说笑谈论，不去留意山道和风景，下山的情况已毫无记忆了。
翻越单阁岭则有多次，印象也深刻一些。单阁岭的名称，是近年从地图上获知，以前只知其音，不知何种写法。不知是“西角岭”呢，还是“犀角岭”。但不会和“单”字联系起来，至今也不明白这条岭和“单”姓有什么关联。
1974年初夏，趁农忙假时间，我带领20来名学生，翻越单阁岭进城开眼界。那几天时雨时阴，天气不很理想。一行人沿南上湖水库的东岸迤逦前行，约有三四里路程，进入一山坳，半山腰有房子，周边种着果树，有几位老农在松地除草，这里是南上湖西村副业队经营的地块。
沿山坡直上，古道大多没有台阶，数百米后抵达单阁岭的制高点。虽为制高点，但四望群山，莽莽苍苍，南北两乡的平原难觅踪影。
下山的古道，大体上都有石阶，一路上溪流相伴，峰回路转中时见危崖绝壁，瀑流深潭，幽静山谷中也有几分奇趣。过了任岭脚村，古道渐渐平坦。过了岙里坑，就进入北江盆地了。
这条古道，向来是南北两乡来往的重要通道。且不说古道北侧是岙里黄氏的发祥地，单那南上湖的李姓就是经过此古道由北往南繁衍的。
南上湖的李姓有两支，一为桂坡李氏，唐宗室之裔李舍（1045～1121）从福建徙居睦州，于北宋元祐庚午（1090）迁居东阳城内南门积庆坊里仁里。李舍玄孙李侃（1122～1180）南宋初年迁城内东北隅新安街为中心的区域，以其地多桂花树，“桂发而子孙必应科目”，称桂坡李。以地处城东，也称东李。李侃三子、翰林侍讲学士李大璞八世孙李沂（毅庵）迁衍李宅，李沂曾孙李瓒（1479～1541）于嘉靖十年（1531）从李宅迁居单阁岭，数年后再迁南上湖东村。
李姓的另一支为孔山李氏，也称堂鹤李氏，孔子后裔。南宋建炎四年（1130），孔子四十八世孙孔端任避金兵择东阳南岑居住，其子孔琪娶东李女为妻，生孔袺、孔裕二子。因妻舅无嗣，孔袺过继给李氏，改姓李。孔裕也无嗣，李袺意欲归宗，但已考取秀才，不能改姓，只能死后归宗孔氏，俗称“活李死孔”。后迁李宅，再迁堂鹤。其裔李林武（1810～1881）道光年间(其裔称是道光七年,即公元1827年)避乱自堂鹤经此古道奔南上湖，娶何氏为妻，遂定居南上湖西村。
这样说来，这单阁岭就不寻常了。那次我们一行在塘西农场住宿过夜，并在那里生平第一次看电视。次日进城，参观了东阳二中的粉笔厂，了解粉笔的生产流程。到了南街，许多学生犹如到了天安门广场般兴奋。
里岭和单阁岭都是从南乡跋涉到北乡，而走白蛇岭和西岩岭，则是从北乡越岭到南乡。时间在上世纪70年代末。
白蛇岭的起点在斯村之南，登上水库大坝，沿水库西岸南行——古道已沉于水底。过了水库，那古道虽已斑驳，但古韵犹在。继续前行，则是一条东西向的山坑，右侧遥见黄坞村的炊烟。若往黄坞方向走，出口处就是雅溪村南侧了——那也是一条古道。往前直行，翻越一条不甚高的山岭，进入罗屏小盆地。四围群山罗列如屏，罗屏一名颇有意蕴。
白火墙（现写作“白火上”）村是盆地内较大的村落，沿着村落的下手左行上山。山不甚高，大约百余米罢了。但那一年松毛虫肆虐，山上松树松针全无，如同被火烧过一般，这害虫的能量也够大的。走在古道上，地上有松毛虫蠕动，不得不时常留心脚下。
翻过这条山岗，在沟底走了一段，再右行上山岗——这里是炉坞岭了。松毛虫不见了，古道也颇为平缓。但割柴时节，道上满是柴叶，行走其上，像踩在棉絮上。
炉坞岭头，有几户人家。独自行走于荒山野谷之间，蓦然看见住家，提着的心也会放下来。但几条猎狗十分忠于职守，看见生人，狂吠个不停。还好，只是远远地望着你叫。狗吠声渐远，沿岭头右拐，进入西岩岭。
已是水泥路面的西岩岭古道
西岩岭其实是一条山弄，一路下行，路况不错。旁有滴水岩、仙岩寺等景点，移步换景，如在山阴道上。山水之胜成为今日兰亭公园的依托。出了山口，豁然开朗。古道则继续延伸，过林清桥，经南上湖老街，穿过同乐亭，沿楼店、湖溪等村落，过十八坞，抵徐宅，继续向安文伸展。
白蛇岭往西，不必翻山越岭的，有沿泗渡溪（当地人称“大溪”）而行的古道，现在是上新屋至里坞国道线的一段。而大小岭的古道，后来成了东磐公路的咽喉，在上世纪70年代南午岭公路通车之前，除了横锦至歌山的公路，大小岭是南乡广大地区以及磐安、永康、仙居等地到东阳城公路交通的唯一通道。而南午岭，历经两次降坡，古道已难觅踪影。这几条古道都已旧貌变新颜，我回老家，经常经过。这几条古道也是大家熟知的，这里就不啰嗦了。
这就是印象中的南北乡之间的几条古道。对于里岭、单阁岭、白蛇岭、炉坞岭、西岩岭的叙述，仅凭记忆。而时间是记忆的退化剂，历年既久，叙述也难免出错，敬祈谅解和指正。
2017.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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