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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2000万字。

卷1:天山云泥

三十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惊鸿堂的庭院从外面看来,就已经够大的啦,占据了春秋镇三成的面积了。
可是,当你真正走进去之后就会惊奇地发现,它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宽敞。
房子连着亭子,亭子连着园子。
园子里有房屋相向,万象横生。
进入其中, 置身迷宫的感慨,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各个院子的相连串通处,用精致的石子铺成小道,摆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却完全没有人工刻意雕琢的痕迹。
而且,仿佛是此间的主人为了防止你参观者迷宫般的庭院的时候容易困倦劳累似的,每隔两步就布置一张石凳,每隔十步就设置一个歇息的凉亭。
两边又种植着四时不谢的花树草木。
春秋镇上虽然常年黄沙漫漫,狂风肆虐,但是,这惊鸿堂里却是四季如春,花团锦簇。
到处一片欣欣向荣之象,沁人心脾。
李易安和朱飞边走边寒暄着,像是久逢老友般说着家长里短。
比方说京郊牧场的情况如何了。
比方说朱老爷子的雄风仍在呀。
比方说朱大少是年轻有为呀……
等等等,不一而终,全都是些奉承和马屁拍得噔噔的话。
而朱飞也就理所当然地回敬李易安说李庄主果然雄才伟略,雄霸一方,居然将地处偏僻的春秋镇治理得井井有条。
然后又恭贺惊鸿堂的生意蒸蒸日上。
李易安笑着道:“春秋镇这种边塞小镇,越来越穷,到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少。真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迎来像朱大少爷这样的大人物,实在连作梦都想不到。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朱大少跋涉千里而来?
像个小跟班似的一直缀在后面的丁当挑着眉毛,斜着眼睛看着他,嘻嘻地道:“你想知道吗?”
李易安没有理他,只是摸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髭须,淡淡地道:“其实,即使朱大少不说,我也能猜得出一二来?”
听到这话,朱飞和丁当一起“哦”了一下,道:“你知道?”
李易安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朱大少这次应该是为一位……重要的人物而来,我还知道,目前那个重要的人物突然从春秋镇消失了。”
丁当道:“不愧是当贼头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这次不仅是李易安,甚至连朱飞都在瞪他。
李易安道:“像我这么样一个有点儿小钱,有点儿小势力,朋友好像也不少的人,得到的消息总会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的。”
丁当道:“李老大,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还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关于两个黑衣刺客的事?”
“当然知道,今天朱大少在迎宾楼跟两个黑衣刺客过招的事,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春秋镇。大家都称赞朱大少年轻有为,武功高强。”
朱飞看着他,道:“那么,李庄主也知道那两个刺客是谁了?”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丁当道:“原来在春秋镇上,也有你老李不知道的事情,真是稀罕。刚刚吹出来的牛皮,一转眼就爆掉了,可惜,真是可惜。”
朱飞怕他把李易安激怒了,赶紧道:“这也不能怪李庄主,我也没有跟李庄主说那两个女刺客的性别,武功来历,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哦,对啦,李庄主,那两个刺客,都是用剑,用的好像不是中原的武功,也不是西域的武功。倒是有点儿像是来自军方。”
李易安吓了一跳,“军方?”
随即,又强装镇静,道:“在春秋镇不远的地方,倒是真的驻扎着一堆朝廷的军队。但我有些不明白,他们跟你朱大少有什么渊源,怎么会找上你?”
朱飞道:“军人嘛,打仗是天职。而打仗又是一项很耗费钱财的事情。众所周知的是,我是京郊牧场的大少爷。京郊牧场除了出产良马,更是富甲天下。良马和钱财,好像正是军方最需要的东西。”
李易安道:“军方嘛,我虽然不熟,但跟里面还有一些朋友,如果朱大少需要的话,我帮着打探一下便是。”
朱飞拱了拱手,突然道:“只是不知道,这军中可有女子?”
“女人?”
朱飞道:“跟我交手的其中一个刺客,就是女人。”
“这个这个……难道世间真有花木兰?”
两人在前面相互说着,丁当则跟在两人的屁股后面懒散地跟着。
虽然有些无聊,但他也没有闲着。
只见他一会儿从花丛中摘朵不知名的蓓蕾,放到鼻子底下闻闻气味儿,究竟是香还是臭。
一会儿又折下一根竹枝,捋掉上面的青叶,像是玩软剑似的迎空甩了两下。
然后,全神贯注地去刺枝头上那个开得有碗大的花苞。
一会儿却又突然把自己的脑袋扎到朱飞和李易安两人的中间去,胡乱地开一些不太讨人喜欢的玩笑。
他指着这收拾地井井有条的惊鸿堂的别院,拍了拍李易安的肩膀,嘻嘻地道:“哎呀,我说老李呀,你的贼窝收拾得还满不错嘛,又漂亮,又整洁,而且空气也不错,什么时间也请我来这里住两天呀。”
见他又胡说八道,满嘴的不正经,李易安略显厌恶地把头往旁边一扭。
他鼓着眼睛冲着他大叫道:“姓丁的,你别再理我,就当我死了好啦。”
朱飞知道丁当满嘴喷粪的老毛病又犯了,就赶紧暗中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就此打住。
然后,赶紧向李易安赔笑道:“前辈呀,你千万不要生气,丁兄弟就是小孩脾气,年少无知,喜欢跟人开玩笑的。”
李易安看着丁当,绿着脸道:“对,你说的没错,我姓李的确实是绿林出身,曾经在江湖中做过那无本的买卖,但是,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自从搬到这里之后,我敢向天发誓,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愧对春秋镇众百姓的亏心事。而且,街坊邻居,四邻乡亲的,无论是赶上婚丧嫁娶,还是遇到天灾人祸,无论什么事求到我姓李的面前,三十两,五十两,一百两的,姓李的从来不含糊,之后有了你就还,没有就拉倒,姓李的也从来就不计较这些,姓丁的你拍拍胸脯说是不是这样?”
丁当笑嘻嘻地道:“是,是,是,偷来的银子嘛,一千两舍出去二百两还剩八百呢,虽然提着裤子装好人,可你仍然还是有赚头的。”
听到这话,李易安脸都绿了,猛然一弯腰,就要脱鞋揍丁当。
丁当既然号称是江湖第一聪明人,又怎么会乖乖地站在那里等揍呢。
还没等李易安把鞋子脱下来呢,他就像条泥鳅似的,一躲,二闪,三晃荡。
然后,就见他“哧溜”一下跳到路边摆放的石凳后面,双手撑着眼睛和嘴巴,吐着舌头,呜噜呜噜地冲着李易安不停地扮鬼脸。
李易安有气没地方撒,只好干站在那里隔着凳子冲他吹胡子瞪眼。
随即哇哇怪叫道:“姓丁的,你给我滚出去,既然你怕在惊鸿堂沾染上姓李的贼气,我不欢迎你。”
说罢,一摆手,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而一直跟在后面蠢蠢欲动的家丁们见主人终于发怒了。
他们像是得到了指示似的,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操扫帚的操扫帚,拿擀面杖的拿擀面杖,掂板砖儿的掂板砖儿。
甚至还有人抄起了炒菜用的大勺子。
大家全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将丁当紧紧地为了起来。
只要李易安一声令下,丁当很可能会变成一堆肉酱。
朱飞见势不妙,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财神的下落还没有打听出来就已经跟李易安弄蹬了,耽误了大事。
便赶紧冲破层层地包围,将丁当拉了出来。
他故意绷着脸,用一副略带责备的口气道:“哎呀,我说丁兄弟呀,这次可就真的是你的不对啦,人家李庄主李前辈客客气气地拿咱们当朋友,以礼相待,你不该如此放肆惹前辈生气的,即使是开玩笑,也该有个度,不该如此过分的。”
经过这番教诲之后,丁当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似的,忽然低下头去,在李易安面前低声下气的。
他哈着腰,打着恭,缓缓地道:“李老哥,我错了,是我老丁不会说话,老是堵你的喉咙,让你难堪,我错了,我调皮,我无赖,我卑鄙,我贱格,只希望李老哥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你就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皇帝屁股上能跑马,你就原谅我的年少无知吧。”
朱飞仿佛是怕李易安接着为难他说的,丁当的话刚说完,他就赶紧接上话头道:“丁兄弟呀,你就尽管放心吧,人家李庄主李前辈是江湖上有头有脸成名已久的人物,是侠义的英雄好汉,当然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花是在跟他开玩笑的了,又怎么会跟一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只要以后你多注意些不要在冲撞了他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又满脸堆笑地勘了看李易安,缓缓地道:“对不对,前辈?”
你瞧这话说得多圆滑,说得多么世故。
不仅抬高了他李易安的江湖身份,又给他找了个台阶下,还用话将他那些涌上来的无名之火压了下去。
要讲人情世故,恐怕他十个丁当也比不上他一个朱飞呀。
那丁当顽劣成性,又是一肚子的坏水,开玩笑打哈哈那是从来不知道看对象的。
在还没有走进惊鸿堂的时候,就已经把李易安给得罪了。
现在进入惊鸿堂之后居然还敢如此得口无遮拦,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其实,在刚刚走进这惊鸿堂之后,朱飞就已经看出来了。
这惊鸿堂里从表面上看去,虽然平静如初,毫无风险波澜可言,其实,这一草一木,一土一石中都暗藏杀机。
真不异于龙潭虎穴,刀山油锅呀。
稍有不甚,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李易安早就已经猜出来朱飞的此次惊鸿堂之行,很可能与财神有关的。
所以,此刻在走进这惊鸿堂之后,说话办事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行。
即使要找他的晦气,那也得引蛇出洞,在外面才行。
在人家家里面找人麻烦,无异于砧板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所以,在丁当的口无遮拦激起了李易安的无名之火之后,他才故意说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好将他稳住的。
而在经过他这么一说之后,李易安的火气果然消了不少。
他看了看丁当,又看了看朱飞。
然后一挥手,示意那些将丁当团团围住的家丁撤下去。
只见他恢复初始的那种淡然稳健的表情,冲着朱飞猛然一抱拳,朗声道:“朱大少客气了,英雄侠客,在下真是愧不敢当,可是,要说到仁义之事嘛,在下却是尽力而为的,平常总是修桥补路,帮助弱小,冬施棉衣,夏施绿汤,只要在下有吃的,就觉得不会饿着大家,所以,承蒙各位乡亲父老看得起,推举在下管理这春秋镇的一切大小事物。这么些年来,在下虽然不敢妄称政绩卓然,口碑极佳,倒也将春秋镇治理得井井有条,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丁当蓝了看他,嘟嘟囔囔地道:“哼,什么夜不闭户?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得闭上门,因为我怕贼。”
听到这话,朱飞看到李易安都想朝丁当的那张小脸吐口水了。
这丫挺的,怎么老是怎么口无遮拦呀,是不是找揍呀。
他狠狠地瞪了丁当一眼,瞪得他花花肠子都出来了。
刚刚消去的火气就像是被压缩之后突然放开的弹簧似的,嘭的一下就弹了起来。
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在下虽然算不上是声名远播,但在江湖上多多少少也是小有名气的,承蒙各位绿林中的朋友看得起,给点儿面子,他们从不在春秋镇百里之内做案的,在治安方面,我还是有这个自信心的。我可以保证,假如春秋镇上的乡亲丢了一根稻草,我就赔他们一根金条。”
丁当咬了咬手指头,眼珠子转了几转,凑到李易安的面前,笑嘻嘻地道:“哦,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昨天晚上我就丢了一条裤衩儿,那你是不是也要赔我一条金裤衩呀。不过呢,看在你我都是朋友的份儿上,算啦,我也不跟你索赔了。其实,我也知道你内心并不像你表面上说的那么大方。跟你要金子呀,简直比跟和尚要毛还要难呢。”
李易安本来还想忍着不发火呢。
因为发火,特别是当着京郊牧场大少爷朱飞的面儿,跟丁当这样几乎还是个孩童的毛头小子发火,是有失身份的。
可是,在经过丁当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激之后,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什么惊鸿堂的主人呀,什么京郊牧场的大少爷呀,全都不管了。
他眼睛一瞪,冲着丁当就哇哇大叫起来,道:“你他妈的放臭屁,我李易安没有你这个姓丁的朋友,你给我滚的远远的,马上滚出去。”
家丁挥舞着板砖儿,扫把,大炒勺,随声附和道:“滚出去!滚出去!”
就是再好的修养,恐怕也经不起丁当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的。
这个小王八蛋真是太混账了。
你说他都说得都什么话嘛,也难怪人家李易安生气了。
见李易安生气,丁当又跟他打起了太极,赶紧承认错误。
他在自己的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嘻嘻地道:“哦,对不起,对不起,瞧我这张嘴呀,刚才好像又说错话了,李大哥你不要生气呀,你也知道的,我这张嘴是吃过屎的,一不留神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的,你也别太在意就行了。哦,对啦,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李易安虽然一看见丁当就来气。
一听见丁当说话就冒火。
一而再,再而三被丁当给激怒,可是,现在又看到他这副没皮没脸哀声道歉的样子,真是苦笑不得。
他只好耐着性子,尽量撞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道:“什么问题?”
丁当呶了呶嘴,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咬着手指头道:“老李呀,其实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呢,书读的少,没有什么文化,也就勉强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是你在说话的时候却总爱跟我转文,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拿刚才你说的那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说吧,这个夜不闭户我知道,就是晚上睡觉不关门,可后面那个“路不拾遗”是什么意思呀,是不是你把你姨娘丢在路上,也没有人拾起来呀?”
朱飞看见李易安的嘴巴微微颤动了几下,一副羊癫疯发作的样子,又一副要往丁当的脸上吐口水的架势。
最后,长长地喘了口气,仿佛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他猛然把头扭到一边,干脆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朱飞怕丁当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便赶紧在一旁搭上腔帮忙解释道:“丁兄弟,还是让我来说给给你听吧,其实,这个'路不拾遗’是“路不拾遗”,而不是'路不拾姨’,它的意思呢就是说,一个地方的治安非常好,你就是不小心把贵重的物品丢在了路上,别人看到了也不捡的。哦,咱们打个比方来说吧,比方说你从集市上买了一袋粮食背着回家,当你背着背着的时候,背累了,实在不想再背了,就把粮食先放到路上,自己回家休息一会儿,等精力恢复了再回来接着背。这个时候你应该怎么办呢?你应该这么做,把粮食放在路边,然后,在周围画个圈儿,意思就是说,这粮食是别人放在这路边的,我现在背不动了,回家叫人来帮忙抬的,请各位路过的不要乱动。而有人在经过的时候低头一看,唉,这路边好像有一袋东西呀,刚想把它捡起来,可是又一看,哦,人家在旁边划着圈儿呢,就知道人家是暂时放在这里呢,不能拿。这个就叫路不拾遗,懂了吗?”
丁当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懂,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道:“哦,原来路不拾遗是这个意思呀,我还以为是路不拾姨呢,是我会意错了,你也知道的,我老丁虽然号称是天下第一从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粗人一个,书读得少,比不得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世家,是喝着墨水和孔圣人的洗脚水长大的,什么都懂得。其实呢,仔细想一想的话,老李刚才说什么春秋镇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完全是在吹牛。这也多亏他老李的面子足,名头响呀,所以,江湖上的朋友才给面子的,所以,在这里我还真得称你一声大哥才行。”
这番话竟然由从来不说人话的丁当嘴里说出来的,真是难得呀。
难得不说人话的丁当偶尔说一两次夸人的话。
所以,李易安的火气全消。
刚才丁当对他的揶揄嘲完全不放在了心上,甚至觉得这个丁当其实也比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让人讨厌的。
不仅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所以,他不禁有点儿飘飘然。
只见他一副泰山北斗武林前辈的架势,轻轻地摸着颔下随风飘动的五柳长髯,微微笑道:“其实,在下也没有什么功劳,这都是承蒙乡亲们的信任和绿林朋友给面子,我李某人有何德何能呀。”
这话刚说完,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的丁当这个时候老毛病又犯了。
只见他伸着舌头,冲着李易安嘻嘻地笑道:“哦,那当然了,谁让你是贼头呢?小蟊贼见了你这个大贼头当然要给几分名字的嘛。”
如果不是丁当反应敏捷,事先预料出自己这话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那么,这很可能是他丁当最后一次跟人开玩笑了。
还没等李易安的拳头砸下来,他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哧溜一下窜到了一边。
李易安拳头落空,指着丁当大叫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姓丁的,你三番五次地让我难堪,你还是个人吗?”
丁当得了便宜还卖乖,站在石凳上冲着他呜噜呜噜地做鬼脸,嘻嘻地道:“我不是个人,我是个贼。”
李易安这下是真的上火了。
就像是被挑逗起来的公狗,呲牙咧嘴地要咬人。
这也难怪了。
无论是谁,无论他的脾气多好,多么有修养,也经不起丁当这么折腾呀。
这种场面恐怕就是孔夫子遇见了也得骂娘,更何况李易安呢。
李易安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突然停下追踪的脚步。
他把宝石蓝的长衫下摆提起来一扯,掖在玉带里,然后摆出丹凤朝阳的出手姿势,冲着丁当大声道:“姓丁的,在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于你,并不是怕你,而是看在朱大少的面子上,怕伤了和气,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一再出言不逊,那么,咱们就只好拳脚相见了,如果你把在下打赢的话,随便你怎么说,李某人绝对一声不吭,任你辱骂,可如果要是你输了,那么,从此以后就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个狗东西,出招吧。”
他这么一动真格的,丁当就怕了。
他赶紧从石凳上跳下来,噗通一声跪在李易安的面前,不停地赔礼道歉请求原谅,可怜兮兮地道:“哎呀,李老大,李大哥,李大爷,小弟知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向老天爷保证,我真的不敢再骂你了,如果我再骂你,出门就让我掉茅坑里。”
李易安怒火难消,根本就不再相信他者一套,大声道:“哼,姓丁的,你别来这一套。骂完了爽过了,现在居然又跪地求饶,你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呀,你他妈的真是没皮没脸不是个东西,恐怕我这次饶了你,下次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人是属驴的,不揍你一顿你是不会甘心的。”
丁当一见这招不管用了,便站起来,扑打扑打粘在膝盖上的土,笑嘻嘻地在路旁的一个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一边用衣服的下摆扇着风,一边慢条斯理地摇着挂在脖子里的那只金色的铃铛,嘻嘻地道:“嘿嘿,我说老李呀,别这样呀,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纪呀,干吗还要学我们年轻人这么冲动呀,冲动是魔鬼,完事就后悔,堂堂的一个惊鸿堂的大老板,春秋镇上的土皇帝,注意影响呀。”
虽然在春秋镇上大家彼此相处了那么多年,虽然李易安早就听闻过丁当的鼎鼎大名,虽然在丁当进入惊鸿堂之后李易安已经做好了被丁当消遣的准备,可是,他仍然被这些话气得哇哇大叫失去了平常心,道:“呸,我这不是冲动,是因为你这个人实在是太缺德了,今天我非要给你点儿教训不可,要不然的话,还真反了你个小兔崽子了。”
丁当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讶地道:“什么?教训我?我说老李呀,你可不能这么做,太不符合你的形象了,咱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相处,非要拳脚相向呢,你我之间难道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李易安道:“没有。”
丁当道:“那我是偷看了你的小老婆洗屁股了?”
李易安一口唾沫吐在青石路上,几乎要将青石板砸出个坑,大声道:“放屁,我才偷看了你的小老婆洗屁股呢。”
丁当冲他摇了摇右手的食指,啧啧地道:“你看看,咱们之间既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没有偷看你的小老婆洗屁股,你也没有偷看我的小老婆洗屁股,那又何必动手动脚的,这样会伤和气的?”
朱飞一见架势不对,俩人要动真格的了,也赶紧过来劝解,缓缓地道:“前辈,我觉得丁兄弟说的很有道理的,你何必如此呢,我看不如让丁兄弟给你赔个不是,做个保证,你就消消气吧。”
李易安仍然忿忿不平地道:“让他赔不是?作保证?我说朱大少呀,你别听他这个小兔崽子胡咧咧,你可能是刚刚认识他,对他这个人的人品可能还不太了解他,被他一副忠厚老实的小孩面孔给蒙骗了,可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他这个姓丁的兔崽子平日里连一句人话都不说,连鬼都敢捉弄,现在,如果我再不给他点儿教训的话,他肯定以为我是真的怕了他呢,况且,我听说在春秋镇的排名中,我这个堂堂的惊鸿堂的大老板居然还在他之下,今天我倒是要领教领教,这个小王八蛋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爬到我头上?”
说罢,重新拉开架式,披掌而上。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一个瘦小干枯的人走出来,冲着朱飞道:“在下早就听闻京郊牧场朱大少的威名,说什么镇南七北六十三省,听得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早就想讨教一番了。”
朱飞看了看他,道:“阁下是?”
“陆乘风。”
朱飞微微一怔,失声道:“阁下就是江湖中人称能夜走千家、日盗百户的陆地乘风小神龙的陆乘风?
陆乘风,准确地说不是名字,而是个绰号。
陆地乘风,顾名思义,是轻功中的最高境界,类似于仙侠届的御风而行、御剑而行。
而京郊牧场的朱大少,不仅多金,剑法高,轻功好像也不错。
轻功不错的人,遇到轻功不错的人,就像是酒量好的人遇到酒量好的人,免不了想要较量一番的。
朱飞知道,如果此刻他不显露些武功出来,那么,他此刻的惊鸿堂之行,将会非常得困难,别说财神此刻不在这里,即使在,恐怕也救不出来。
所以,他便在陆乘风御风而起的刹那,跟着腾空而上。
两个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犹如两只大鸟。
空中,从古到今都是一个很神秘的所在。
空中宽阔,既是较量的好地方,也是防止别人偷听的最佳场所。
也许在别人看来,能够腾挪到半空中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谁还能忙着聊天呢。
但对于两个轻功绝佳的人来说,绝对可以做到。
此刻,朱飞和陆乘风两个人一边在飞,还一边在聊天:
“大少爷,你怎么来了这里?”
“上次一别,有三年了吧。”
“是呀,上次别江湖人追杀,多亏大少爷收留,陆某才有幸逃脱。真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能再见到大少爷。”
“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找财神。一个月前,他确实来过,也曾经来拜访过李易安,都说他的身上带着京郊牧场的账本。可是,他究竟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里,我却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当初我并不知道他就是财神,只是这两天才根据某某传闻,猜出来的。要不然我就会特意留意了。”
“今天我在迎宾楼跟人交手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以你的猜测,这件事跟李易安有没有关系?”
“李易安那个人,虽然有些名气,家里也经常豢养着不少高手,但我知道,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够有黑衣刺客那样的出手。不过,有一点很可疑,他家中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又有不少高手出没,除了中原各门各派的高手,甚至还有西域胡人高手。他们整天密谋着,似乎想干一些大事。”
“财神身上虽然记载着我京郊牧场的大部分出入,可想必那点儿钱,还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吧。你觉得在这春秋镇,除了李易安,还有谁较为有实力。”
“刚才,我听你说,那个黑衣刺客,可能是来自军中?”
“对,你认识春秋镇上的驻军?”
“你有没有听说过,废太子李建成?”
“你是说那位被当今皇帝夺了皇位的前太子?”
“也许,你跟他聊聊,会有收获。”
“可以,不过在去见这位废太子之前,我得解决以下下面那两位仁兄的争端才行。李易安这个时候恐怕都快要被气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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