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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的世界》第11章 摘心谏诤 第3节 最是那挖腹剖心的惨烈

帝辛晚期,殷商社会的酿酒工艺和酿酒技术异军突起,后发而兴的酿酒业大有取代畜牧业、手工业成为支柱产业之势。那时的酒类分三种,即酒、醴和鬯。酒是用黍酿成的,即黄酒;醴是用稻谷酿成的,即甜酒;鬯是用黑黍米加郁金草酿成的,也叫香酒。殷人宴饮待客用黄酒和醴,祭祀用香酒,参加祭祀的人们通常都要喝得醉醺醺的,以神志不清状最佳状态,便于跟上帝、祖先和鬼神沟通。当时殷人已知道陈年老酒的味道更醇更厚更绵长,酒酿成后还要窖藏起来一部分以供逢年过节时拿出来享用。

与普通殷人一样,帝辛的享乐生活笃定离不开各种酒。宫庭中如水般消费的各种酒所需要耗费的粮食罄竹难书。按惯例,豪华宴饮必须搭配山珍海味,帝辛便派遣手下和民众每天为他狩猎,变着花样儿烹调。最恶名昭著的故事是帝辛在朝歌的王宫花园中修了一座池塘,全用酒灌满,池中栽着一根根的树桩,树桩上悬挂着熟肉。舟船在酒池肉林中穿行,抬头可以食肉,俯首能够喝酒。帝辛让乐人奏着淫荡靡靡之音,让宫女合乐翩跹起舞;还让一些男男女女脱光了衣服在花园里追逐嬉戏,以悦帝辛、妲己耳目,成语“酒池肉林”即源于此。后世有效法者在娱乐场所和游览胜地搞出“天上人间”和“海天盛筵”,想必与帝辛和苏妲己的创意大致不相上下。

有史家考证“酒池肉林”、虿盆之刑、炮烙之刑等等原出自夏桀的发明,帝辛不过是一名拿来主义者,可能有所改进,但专利权不在自己。

以下内容皆根据民间传说,以情景再现方式描述,具体细节已无从考证。

传说帝辛在“酒池肉林”通宵达旦地吃喝玩乐,无底线无节操,颇有娱乐至死之势,最后还是自己腻味了,想要新的感官刺激。善解他意的苏妲己就派人在旁边设置虿盆、炮烙,宣令宫人互相扑斗。胜者被推入酒池中饱饮醉死,败者被丢进虿盆里让蛇咬蝎蜇毒死,不从者施以炮烙,绑在烧红的铜柱上活活烙死。

某日,比干在“酒池肉林”旁亲眼看到了帝辛、妲己害人取乐的场面,虿盆里挣扎着的宫人见比干来到,凄惨地呼喊着乞求救命。比干这时候才相信外面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他急趋到帝辛身旁,历数他的过错,说:“我王试可深思,岂不痛哉!唯斩妲己,全门赐死,才是我王仁道复行,愿我王依老臣之言,黎民仰之。”自知理亏的帝辛缄口不言。比干又说:“昔汤王时,天下大灾,饿殍塞途,王下车抚尸而哭,自责无德,又立即开仓济贫,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天下称颂。你今日之作为与先王之仁政背道而驰,若不改悔,天下危矣!”缄口不言的帝辛甚为不悦,与苏妲己离座拂袖而去,丢下比干眼睁睁看着虿盆里的宫人惨死而无从施救。

满目疮痍的比干回到家中,请来箕子、微子一起商议,让他们再向帝辛进谏,以保社稷不倾。气呼呼的箕子去劝帝辛,帝辛反把箕子的头发剪掉,囚禁起来。哭戚戚的微子去劝帝辛,帝辛不听,微子只得抱着祖先的祭器远走他乡。贤臣商容也被帝辛罢黜不用,大夫辛甲、内史向挚等重臣纷纷离开朝歌,投奔岐周,骄傲的帝辛终落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蓄势待发的周武王密切关注帝辛的动向,在得知比干也拿帝辛没辙之后,再次起兵东征,一路打到盟津(今河南孟县西南黄河上),殷商社稷朝不保夕。武王的第二次起兵志在必得,就等着最高国务资政比干轰然倒下,撇去殷商集团大厦的最后顶梁柱。此时此刻,比干痛心疾首,“观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即谏不从且死,忠之至也。”退无可退的他抱着必死的信念,一连三天进宫(摘星楼)当面抨击帝辛的罪过,犯颜直谏。

帝辛终于撕破脸皮,问比干“何以自恃?”比干答:“善行仁义,所以自恃。”帝辛狡辩说:“吾闻圣人有七窍,信有诸?”遂下令左右武士将比干带下去,挖腹剖心,以验证比干是否真有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

关于比干被帝辛挖腹剖心,有史家坚称比干是自己动手挖腹剖心,以证明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忠贞不屈。该派观点认为比干直到临死还不忘保护帝辛,他可能也耻于被帝辛下令处死而使帝辛背上千古骂名,同样是一死,不如自己动手。这种推理使得比干的挖腹剖心更为悲壮惨烈。

比干死后,恶人做到底的帝辛派兵士将比干的府宅少师府团团包围,要捉拿正妃陈氏(疑为妫氏,史考妫氏是陈氏的源姓)、次妃黄氏,要将比干满门抄斩。彼时,陈氏、黄氏都怀孕在身。黄氏来不及逃脱,被捉去后,帝辛下令剖胎处死,将尸体焚化。陈氏(一作妫氏)被同情比干的兵士偷偷放走。据《长山世系考》记载,陈氏为了保住忠臣比干一脉后代,放弃殉节,忍辱负重,在婢女的搀扶下星夜逃出朝歌,逃到朝歌郊外的长林山(今河南淇县黄洞乡鱼泉村附近,一说在今河南卫辉狮豹头乡),在一处石室生下了遗腹子。这时,帝辛的追兵搜查路过这里,查问陈氏怀中所抱小孩姓名。陈氏急中生智,以树林为姓,以山泉为名,回答说名叫“林泉”,追兵放过了他们。宋朝嘉祐六年的《林氏家谱·谱识》记载了这件事:“比干忠谏而死,正妃陈氏避纣难,于长林生子泉。”林泉也叫林坚,字长思,为世界林姓族人的始祖,比干为林姓族人的太始祖。

有史家认为,周武王后来搜救了陈氏母子,感于比干的坚贞不屈,遂赐姓比干的遗腹子为林,名坚。此说当为孔子儒家为粉饰周武王而造,可信度较低。

比干“挖腹剖心”有正史记录,当属确凿,唯有帝辛下令武士杀害比干还是比干当堂自戕两种说法至今争议不下。从人之常情推断,比干视如己出、一手扶上王位且全心辅佐的帝辛下令杀害亲叔叔比干的可能性很小,除非他泯灭了最后一丝人性,被兽性完全控制了;然而以比干的刚烈性情和视死如归的信念(这种视死如归的信念也是殷人的日常信念,即史载的“事死如生”),他被帝辛下令杀害的可能性更小。此时彼刻,心思重重万念俱灰的他将考虑到身后之事:自己死于帝辛之手,遭受骂名的不仅是帝辛一人,整个殷商王朝和列祖列宗也将为之蒙受同室同宗相残的耻辱。在强谏帝辛之前,他应该有所准备,自己动手,挖腹剖心,希冀自己的这一举动能够唤回帝辛残存的一丝人性,也是自己对列祖列宗的最后交代。人类历史上最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发生了:老泪纵横目眦尽裂的比干喝退围上来的武士,从容地对天祷告完毕,从怀里取出早已磨得锋利的尖刀,敞开衣襟,缓缓地切开自己的胸膛、肚腹,忍着剧痛,对癫狂状态的帝辛重复了此生最后一句话:“我在,则社稷在,(今)我死,殷商(将)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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